,我也不敢面駕!”
“來都來了!不見不行。”周祥答說:“我勸過,勸不住。唯有見個面,才好勸皇上早早回宮。”
“不!”昭君的聲音像鐵那麼冷、那麼硬:“如果皇上來了,我就碰死在牆上!”
周祥愣住了,沒有想到昭君會如此堅拒,同時也想不明白,她何以要如此堅拒。就這彼此僵持之際,只聽更樓上已鼓打四更了。
“你看看,”昭君又說:“這是什麼時候了?再一個更次,便該上朝,不見皇上,四處會找。”
這話用不著她說,周祥亦顧慮得到。他一言不發地疾趨到皇帝面前,跪著說道:“請回駕吧!時候太晚了,馬上就有打掃的人來,諸多不便。”
唯有這話才能勸阻皇帝。當朝接見群臣,在他人視為大事,而皇帝並不在乎。果然,周祥深知皇上心理——多情天子惘惘不甘地走了。
到得第二天夜裡,無風有月,宛如春夜。皇帝徘徊花間,不由得嘆口氣:“唉!辜負瞭如此良宵,辜負了絕世佳人!”接著喊一聲:“周祥!”
原來皇帝思念昭君之心,又勃然萌發,不可抑制了。周祥到此時不能不說實話,昭君是如何以死要挾,不願見駕。而皇帝不信。
“你在胡說八道!”皇帝又罵:“死沒良心的東西!明明看我食不甘味,夜不安枕,你竟無動於衷,早知你這樣子喪盡天良,倒不如當初讓他們一頓大杖,打殺了你!”
這話,在周祥可當不起了。原來四年以前,周祥調戲宮女,罪當杖斃。不想命中得救,正將行刑時,偶然間為皇帝發現,一念惻隱,赦免了他。看他聰明伶俐,收在身邊,日漸得寵。如今這樣指責,周祥又惶恐,又委屈,跪下來答奏:“奴才決不敢有一字虛假!也不敢再諫勸皇上!奴才陪侍皇上到了那裡,請先不要露面,聽奴才面報明妃,皇上就知道了,若是明妃願見皇上,請皇上即時將奴才處死,毫無怨尤。”
是這樣言之鑿鑿,皇帝不能不重新考慮。以昭君的性情,這也是可能的。然則,倒不便造次了。
“也罷,”皇帝說道:“你就陪我悄悄去探望一番。今夜月色甚佳,連燈都不要了。”
“是!”周祥又說:“還有件事,奏知皇上,明妃住屋是下了鎖的。”
“鑰匙呢?”
“不知在誰那裡?”周祥答道:“要問自然問得出來,只是該不該去索討鑰匙,請旨!”
“這,我想想!”
要,就會讓太后知道,皇帝正在躊躇時,周祥又補了一句:“其實也不要緊,橫豎皇上是絕不忍讓明妃撞壁身亡的。”
這樣旁敲側擊的說法,比正面道破,易於入心。皇帝不但不想要鑰匙,而且深深警惕,不可讓昭君發現自己,當然也不讓她發現周祥。
於是君臣二人,避人潛行。穿過林子,正好一陣西風,傳送樂聲。皇帝不由得站住腳,略一分辨,便聽出是琵琶。不言可知,是昭君苦中作樂。
漸行漸近,不須風送,亦可聽見樂聲。嘈嘈切切,似泣似訴,一片無告的幽怨,連周祥都聽得心酸。皇帝舉袂拭一拭眼角,向東繞了過去。避開窗戶也就避開了昭君的視線,悄悄立在牆外靜聽。
戛然一聲,絃音頓歇,隨即聽得昭君在自語:“不想我會落得這般光景,要見皇上,除非是在夢中。”
一聽這話,皇帝心中冒火,聽這口氣,昭君是渴盼能夠相會。周祥明明撒謊,可惡之至。
一念未畢,聽昭君在嘆息:“唉!不見也罷!夢中相見,醒來時一場空,無非溼透了枕頭而已。”
“一場空”三字入耳,皇帝深受刺激,不由得激動了!說什麼富有四海,一個心愛的女子,亦竟不能長相廝守,任令怨嘆,真不知所貴乎為天子的是什麼?
昭君的聲音,掩蓋了他的起伏心潮,“不知道皇上還會不會來?周祥有沒有把我的話轉奏?”他聽見她說:“想想周祥的話也不錯!昨天倒不如見皇上一面,切切實實勸一勸,看樣子,皇上一定不死心,還會悄悄來探望。倘或讓老太后知道了,母子之間,又生閒氣。唉,真是叫人放心不下!”
聽到這裡,皇帝再也無法自制了,一閃身出來,望著視窗喊道:“昭君!”
昭君一驚,目瞪口呆地望皇帝。兩行熱淚,如斷線珍珠似地,滾滾而下。突然間掩臉回身踉踉蹌蹌地跌了進去。
這一下,驚壞了皇帝,以為她要撞壁求死,不由得大喊:“昭君!昭君!”
周祥亦發覺不妙,情急之下,不顧一切地使出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