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秘的訊息,據說宮中起了軒然大波:太后知道了調兵遣將,打算大舉討伐呼韓邪,震怒異常。不但嚴厲地指責了皇帝,而且特召昭君,猶如審問一般,將皇帝所有的計謀,都問了出來。最慘的是石顯,不僅僅止於被痛責,差一點相位都不保。
怪不得,這可真是石顯平生未有的打擊了。“現在呢?”毛延壽問:“還發不發兵?”
“你沒有看見?這兩天街上的兵已少得多。”
“這麼說,是偃旗息鼓,什麼都不必談了?”
“是的。”呼木答說:“你不防去打聽打聽陳湯!我聽說他也受了責備,一氣之下自請出鎮吳越,已經離開長安。”
“呃!”毛延壽又問:“那麼和親之事呢?”
“想來是照約履行。大概不久就有明詔。”
聽得這些話,毛延壽心裡替呼韓邪高興,但表面上卻正好相反,故意三天不到相府,第四天帶著一副愁眉苦臉上門,希望能夠見著石顯。
到得下午,石顯回府。一直在大門口閒坐的毛延壽,隨眾侍立,看到了石顯,也讓石顯看到了他。
“好幾天沒有看到你了。”石顯依然鬱鬱寡歡。
“是的,”毛延壽答應著,意興蕭索地跟在他身後。
“完了!”石顯浩然長嘆:“幾個月的心血,完全白費,落了一場笑柄!”
“唉,真是!”毛延壽裝得痛心疾首地說:“太后為什麼這樣子愛管閒事?”
“不必去談了,且借酒澆愁。”
陪著石顯小飲,慢慢地話又多了,毛延壽終於將憋了好久的一句話說了出來。
“請問相爺,現在對呼韓邪不討伐了,總還該有別的處置辦法吧?”
“當然,非戰即和。”
“怎麼和法?”
“和親啊!”石顯反問一句:“還能有別的和法?”
“和親?相爺是說——”毛延壽不敢再說下去。
“這一趟可再沒有別的法子了,只有拿寧胡長公主,也就是封過明妃的王昭君,送到塞外,去做呼韓邪單于的閼氏。”
“這,”毛延壽不問不行:“皇上舍得嗎?”
“太后所命,又是昭君含淚允承了,皇上不捨也不行。”
“這一下心裡總不舒服吧?”
“豈止於不舒服?心裡恨極了!”
“恨極了?”毛延壽大為緊張:“恨誰?”
“你想呢?”石顯斜著眼看毛延壽。
這一看將毛延壽嚇得發抖:“相爺,是恨我?”
“不是恨你,是怨罪魁禍首。”
禍端皆由毛延壽而起。他知道辯亦無益,如今唯有求饒。
於是,他起而復跪,伏地不起。“相爺救命!”說著磕頭如搗蒜。
“起來!起來!”石顯說道:“你放心。”
聽得這一說,毛延壽不由得仰起臉,驚喜地望著石顯。
“你一時死不了!為什麼呢?既然和親,就索性大方些。皇上既釋了王昭君,又要殺你,呼韓邪知道了,心裡當然不是味兒。再說既是辦喜事,也不宜行刑。所以你放心好了!”
細想一想!怎能放心?“一時死不了”,總有死的時候。毛延壽可以估量得到,三、五個月以後,皇帝必是命廷尉衙門,隨意給他安上一個罪名,綁上法場,甚至不明不白地死在監獄之中。
任憑毛延壽如何哀求解釋,石顯只是喝著悶酒想心事,直到被他絮聒得煩不過了,方始問出一句話來:“你倒替我想想,我有什麼法子救你?”
“相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只要肯救我一條性命,自然有法子。皇上對相爺言聽計從,替我求個恩,留著我一條死不足惜的微命,將來終有將功折罪之日。”
“那麼,你說,你有何功可建?”
這就不是空言所能搪塞的了。毛延壽細想了一會,欣然說道:“相爺,我看這樣,還是回到最初的那個法子上來,另外選一個人,要跟寧胡長公主相貌相像的,我再替她著意修飾一番,可以冒充得過,同時,我也跟著去送親,在呼韓邪面前硬說是真的王昭君。呼韓邪又從哪裡去辨別真偽?”
“這一計聽來有理,可惜時不我待。”石顯搖搖頭:“一時哪裡去找跟寧胡長公主相貌相像能冒充得過的人?”
“後宮佳麗三千,我就不相信找不出來。”
“就算找出來了,說話不是歸州口音,王家的一切,毫無所知,怎麼冒充得了?弄巧成拙,反而大為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