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素的自助餐廳,牆上掛著凡·高和馬蒂斯的繪畫,以及一些旅行海報,全都配有磨砂畫框。房間充斥著這類地方常有的匆忙感,儘管裝備非常舒適,頻頻的到達和離開還是在空氣中留下孤寂氣氛。
海倫娜坐在沙發上翻著一本雜誌。斯圖亞特坐在她身邊玩著遊戲機。他們前面有張矮矮的木頭茶几,玻璃桌面上擺了兩個塑膠杯子和一罐芬達。
帕克將軍背對著門站在屋子一頭。他瞪著牆上一幅達利畫的耶穌釘十字架圖,手背在背後。他聽到門開的聲音便扭過頭來,驚愕地瞪著弗蘭克,好像見到個多年未見的人,正搜腸刮肚想著與這張臉相應的名字和地點。
海倫娜從雜誌上抬起眼睛。她一看到他,臉龐就亮了起來。弗蘭克為了這張專門因為他而發亮的臉龐暗自感謝命運。不過現在他沒有時間充分享受她的微笑。帕克的憤怒爆發了,變成一團烏雲,遮天蔽日。他邁了兩步站在他們倆中間,臉上燃燒著比火焰還要滾燙的仇恨。
“我應該想得到你是這一切的主使。你再也沒有機會犯這種錯誤了。我已經警告過你一次。現在,我向你保證,你完了。你過於愚蠢,以為我在誇大其詞。一旦我回到美國,我就會讓你屍骨無存。我要……”
弗蘭克設法用最平靜的表情盯著面前這張氣紅的臉。他心裡攪動著暴風雨般的波浪,幾乎要衝垮堤岸,撼動碼頭。但是儘管如此,他打斷將軍時,聲音還是很平靜,這使對手更加怒不可遏。
“要是我是你的話,我就會平靜一點。你身體可能還挺健康,可是在你這把年紀,心臟需要小心照料了。我覺得你沒必要心臟病發作,用這麼令人感動的方式幫助我擺脫你。”
老士兵臉上的表情好像一千面戰旗獵獵飄揚。弗蘭克高興地看到,除了憎恨、憤怒和不敢置信,那雙激動的藍色眼睛裡還有一絲狐疑的陰影。他可能開始好奇弗蘭克哪來的膽子和他這樣說話。這只是一瞬間,很快帕克的眼睛又充滿居高臨下的蔑視。他採納了和弗蘭克一樣的態度,聲音也平靜下來。
“不,我很遺憾要讓你失望了,年輕人。我的心臟和石頭一樣結實,儘管這對你來說是個壞訊息。顯然是你的心臟正在承受著不必要的猛烈跳動。那是另一個錯誤。我的女兒……”
弗蘭克又打斷了他。這不是內森·帕克將軍習慣的事情。
“就你女兒和外孫而言……”弗蘭克在“外孫”這個字眼上停頓了一下,放低了聲音,免得男孩聽到。斯圖亞特坐在沙發上,手搭在大腿上,迷惑地看著他們。他全然忘記了自己的遊戲機,任它發出滴滴滴的聲音。“……就你的女兒和外孫而言,我得說,我建議你讓他們到免稅商店去轉轉。我們最好不要讓他們聽到我們接下來的交談。”
“我們沒什麼可交談的,奧塔伯特警。我女兒和外孫沒必要到他媽的免稅商店去。你才是應該滾出門,永遠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的傢伙。我們馬上要坐飛機到美國。我再說一遍……”
“將軍,我對你根本無所謂。我要是看到你在地獄遭烈火焚身,也不會有多在乎。要是你想要我當他們的面說我想說的話,我就遵命。請注意,一旦決定,你就無法挽回。要是你想冒險的話……”
弗蘭克的聲音非常低,海倫娜幾乎不相信他還在說話。她好奇他究竟對她父親說了什麼,讓他突然陷入沉默。弗蘭克看看她,衝她微微點了點頭。海倫娜站起來,拉起兒子的手。
“來吧,斯圖亞特。我們出去轉轉。外面有好多好玩的東西。”男孩聽話地跟著她。他像媽媽一樣住在帕克家裡,不習慣接受建議,只知道服從命令。命令就必須執行。他們倆走出門,地毯掩蓋住他們的腳步。他們發出的唯一聲音是身後關上的門。
弗蘭克在海倫娜一分鐘前剛坐過的沙發上坐下。他感覺到她留在皮沙發上的體溫非常清晰,這溫暖現在又融入他的體溫。他指了指面前的扶手椅。
“請坐,將軍。”
“你怎麼敢指揮我做什麼?!”弗蘭克注意到帕克的聲音裡有些歇斯底里。“少說廢話,我們馬上要趕飛機……”他看了看錶。弗蘭克暗暗笑了起來。這想必也已經成為他的習慣。弗蘭克注意到他看錶時得把手腕伸得老遠。
帕克把眼睛從表上收回:“我們不到一個小時就要上飛機。”
弗蘭克搖了搖頭。不,長官。
“我很抱歉要反對你,將軍。不是你們,是你自己。”
帕克看著他,好像不相信他說了什麼。他的臉上充滿了驚訝,彷彿聽到個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的俏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