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伸出去奉獻的手,緊緊捏住一塊老舊的金色懷錶,那麼樣死死地抓握,他是萬分捨不得放下它。金燦燦的鏈子,又粗又壯,被它的主人團成“小金球”,耷拉黃金的鏈子,微微晃盪,十分誘人,看樣子倒像誘餌。
面對眼前金燦燦晃動的誘餌,蜃城護法們竭力表現得面容平靜,聲色不動,他們儘管一聲也不響,卻是難以掩蓋強烈的貪婪慾望。他們冷冷地望著它,內心深處急切地期待,期待它快些“撲通”掉落。儀式,就此陷入片刻的僵持,場面有些滑稽可笑。抬著沉甸甸“聖貝”的兩個護法,耐住性子,微微張開嘴巴,直眉瞪眼地死盯那根晃盪的金鍊子,他們束手無策而又垂涎欲滴。
蜃城使者——小福兒,他毅然出面解圍。他匆忙提起袍子,輕盈地從人群當中閃身“飄”出來。他緩步向前,伸出雙手,輕輕扶住譚磊的肩膀,萬分地溫和,萬分地優雅,因為人家較他更加高大,他還為此努力地踮起腳尖。語調和藹,綿軟如沙,他柔聲問道:“使者譚磊,我一向都曉得,你是很有覺悟的。那麼,請奉獻吧。這是你的犧牲,這是你的光榮,這也是你的神聖信仰,難道不是嗎?怎麼,你還猶豫什麼?譚磊,使者,我親愛的兄弟啊。”
“我?我當然是十分、十分願意,要為寶珠大法奉獻一切的。可是呢,我是否可以,留下這塊老懷錶?這是爺爺的遺物,不值什麼錢,僅僅是紀念品。多少年來,一直都帶在身邊,念心兒的。我只是隨意問一問,嗯,我可不可以留下它?比方,”他吞吞吐吐“繞”了好半天,到底還是捨不得放下金燦燦的老懷錶。雙方一時間僵持不下,他索性忽地把手縮回去,然後勉強地衝著小福兒笑了笑,他心裡真是十分的不好意思呢。
“當然。”小福兒失望非常,他冷眼注視他,那麼樣親切慈祥地綻放微笑。如此微笑,彷彿春日溫暖的陽光,他十分突然地面沉似水,冷冰冰地低聲說道:“你顯然是被魔附體,無可救藥。”
譚磊睜大眼睛,注視著使者小福兒,他像是沒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人猛地戰慄,然後僵直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兩顆眼珠子,又黑又亮,誇張地高高突起,這對“黑珍珠”好似要從眼眶掉落。鮮血,立刻從口鼻噴湧而出。沒有喊叫,也來不及掙扎,他軟綿綿癱倒在打手腳邊,駭人的痙攣和抽搐,他活像在水中拼死撲騰的白色蝴蝶。
人們看見,譚磊的腦後,被人插進一把寒光閃閃的長槍。
人們聽見,那把跟隨屍體落地的長槍,碰撞了地面,“哐啷”一聲響。
譚磊翻了翻白眼,當即氣絕身亡。長長的墨綠色紗巾,迎著海風,悠悠飄飛,小福兒身手很是敏捷,一路上輕盈地蹦蹦跳跳,他如同獵手猛撲上去。寬大輕薄的袍袖,在迷霧中飄舞,他彷彿採蜜的翩翩蝴蝶。出手不凡,他一把就將老懷錶奪到手中,洋洋得意地把玩,倒像是他小福兒呀,原本就是它的主人。
人群當中的吉祥目睹此情此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他迅速閉上眼睛。他是因為自己居然擁有如此“壞蛋表弟”,自覺在朋友們面前丟臉,簡直就是羞愧難當。站在他身後的陳煒先生,倒是神志清醒,不曾輕舉妄動。他偷偷搭住吉祥的肩膀,儘量假裝得若無其事,落落大方。
可嘆游標同學,他可是被活活嚇壞,滿頭冷汗,手腳僵硬,屏氣凝神始終不敢出聲。他那張瘦削的臉蛋,在月光映照下,尤其顯得煞白。他彷彿看見,小福兒的家裡,雪白粉牆的架子上,滿滿當當的老舊鐘錶,潮湧一般在他眼前鮮活浮現。它們紛紛衝著他張開血盆大口,揮舞尖銳的爪子,撲騰白色的翅膀,一隻只向他迎面猛撲,要將他折斷,要將他撕碎,要將他生吞活剝。他彷彿聽見,那些“咣咣”的鐘聲,雷電一般震響,迴音迴圈往復在他耳邊繚繞,惡狠狠向他迎面襲來,要將他吞沒,要將他毀滅,要將他粉身碎骨。
游標忽閃亮眼睛,驚魂未定,淚水禁不住奪眶而出。或許是因為,血腥的暴力場面,逼迫他瞬間清醒。他忽然惦記起了,衣兜裡深藏的人民幣,那些是他本月的生活費。唉喲,心焦如焚哪,我的天?
“咚”一聲清脆的擊響,突然的打擊情同雪上加霜,聽上去真是震耳欲聾,嚇得游標打了個激靈,情感上再度飽受刺激。他伸長脖子,定睛細瞧。原來,這次驚天動地的響動,正是他那位老同學陳煒乾的好事。他把一塊黑沉沉的“諾基亞”直板式手機,奉獻進了“聖貝”,它剛巧砸中盆底僅有的縫隙,聲音故而異常響亮。一石擊起千層浪,幾條黑影子聞風而動,黑壓壓晃盪,他們手持兇器猛撲向他。
第十八章 邂逅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