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貨箱子,四處亂飛,貨艙好像一隻頻頻轉動的巨大魔方,很快完成“乾坤大挪移”。一切都被翻轉和顛倒,貨箱子亂七八糟重新集結,它們慢慢騰騰滑向另一側的艙壁。
水手身不由己,他連翻帶滾,一路往下滑落。他眼瞅著手雷落在地上,重新彈起來,再一次落下,它撞擊在貨箱子上,然後在箱子上面“咕嚕、咕嚕”旋轉,光芒隨之金燦燦閃亮。水手黑亮的眼珠子,緊緊跟隨它打轉,他頓時感到眼冒金星。他真是著急上火呀,卻是無可奈何。金色的手雷,最後滾入交錯堆積的貨箱縫隙當中,它被卡住不動了。
經過這次驚天動地般的折騰,壓在吉祥身上的漆黑鋼樑,倒是意外地鬆動開了。他在巨大的黑色陰影底下,拼命揮舞雙臂扭動身軀,努力想要掙脫。逃生的渴望使他熱血沸騰,他扯開嗓門高聲呼救,“救命啊,水手,幫幫我,救命!”
救命?又怎麼啦?水手聞聽呼救聲,心驚肉跳,他猛然回頭。他看見,吉祥正在拼命掙扎,他使勁兒向他揮手求救。“好的、好的,吉祥兄弟,我來啦。”連滾帶爬,他慌忙趕過來營救吉祥。救人,最是要緊。原本他是打算撲上去,拾回那顆手雷的。
水手一把抱住吉祥,不顧死活他把他拼命往外硬拉,硬是把他從夾縫當中活生生地拔出來。兩個人一同跌倒,跌得四腳朝天,大呼小叫地呻吟,他們狼狽不堪。索性不再掙扎,他們老老實實蜷縮身子骨兒,側臥在貨箱堆上安靜等待。不如等等看吧,“黃金”號是否還會恢復平靜?就好像從前那樣。那就老實待著吧,天曉得,這艘船還能把人怎麼樣。
“吉祥兄弟,還好吧?”水手熱心地問。
“沒問題!那麼你呢,水手兄弟?”吉祥激動地高聲問答。此時此刻,在他吉祥的心目中,水手小順子兄弟的形象最是高大,水手小順子兄弟的聲音最是動聽,水手小順子兄弟的鬥志最是昂揚,這位“黃金”號的水手兄弟呀,他真是黑得漂亮、看得順眼。
“我很好。”水手也高聲回答。他的聲音透著驚喜。吉祥得救啦,現在他身邊多了一個能夠移動的幫手,多好呀。
“槍呢?”吉祥慌忙又嚷嚷。
“在這裡。”水手高高舉槍在手,他把它在吉祥眼前使勁兒揮舞,他高聲喊道:“準備戰鬥吧,好兄弟!”周圍突然迸發一連串刺耳的斷裂聲,彷彿是積極響應水手的戰鬥號召。一些板壁相繼折斷,鋪天蓋地的粉塵和碎屑隨即遮蔽了夜空,紛紛揚揚的塵土灰濛濛傾灑而下。他們的眼前漆黑一團,蛙鳴般的低吼聲在黑暗中隱約飄蕩,那些是異獸小天使的齊聲合唱。
情急之中,水手只得盲目地扣動扳機,衝著“天窗”的大致方向猛烈射擊。他試圖實行火力封鎖,一勞永逸抵擋那些可能“空襲”的兇惡異獸。滾滾煙塵,撲面而來,迅速淹沒了他們。天邊的月光,也被濃煙一口吞沒。子彈在黑沉沉的夜幕下飛馳,伴隨海風呼嘯而去,星星點點猩紅的火光,奇﹕'書'﹕網閃閃爍爍,一如天上的繁星。
伴隨清脆的槍聲,顫抖不已的“黃金”號繼續慢吞吞地傾斜,勢不可擋。這一次啊,對於原本已經上了年紀的輪船來講,真是非比尋常的嚴峻考驗。劇烈的震盪,逼迫龐大的船身頻頻戰慄,它彷彿經歷崩潰、解體以前的最後掙扎,活像靈魂即將出殼的垂死者,迴光返照的絕望抗爭。
這艘船,儼然成了“海市蜃樓”的廢物點心,即將葬身大海上的墳墓。“黃金”號郵輪向上翹起的船頭,可憐巴巴地裸露白色的龍骨和支架。它看上去,像是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似的。破損的船頭,讓人望之驚心喪膽。大小不一的殘塊和碎片,奇形怪狀,它們乘著海風“嘩啦啦”飄散,雪片般灑落南中國海。
“天窗”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巨大的黑色窟窿,活脫豺狼張大黑洞洞的嘴巴,它絕望地仰天悲鳴。貨艙完全暴露在白森森的月光下,貨艙裡的人命若懸絲,這是異獸大天使的傑作。它搖頭晃腦,張牙舞爪,為晚餐開啟了食品盒的蓋子。蜃城夜空,迴盪著它那兇惡而又得意的吼聲。
激烈的槍聲從“黃金”號的船頭方向傳來,在位於一層的船艙通道,盪漾一片朦朧的迴音,連綿起伏,繚繞在耳畔令人深感驚心動魄。林文湛和彼得,兩個倖存者,一對狼狽不堪的倒黴蛋,他們如今成了難兄難弟,在一起咬牙堅持。他們被這些可怕的震盪,顛簸得東倒西歪,暈頭轉向。雙雙趴在地上,伸展四肢,緊貼傾斜的地面,他們的手腳死死撐住兩邊的牆壁,竭盡全力保持平衡。兩張面如土色的臉孔,冷汗淋漓,白晃晃發亮。他們料到,若是不小心翻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