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娘要走嗎?這樣就不理我了?如果我不原諒你,你就不理我了?”弘昌忽然說,語氣是我不能承受的淒涼,“所以,額娘還是不要我的。”
“孩子!”我忍受不了這樣的心痛,我已經經歷了太多這樣的離別,所以我猛然回過身,一把抱住他,什麼也不說,只是抱著他痛哭。
“不要再丟下我了,額娘。”弘昌的聲音只如耳語,隨即也抱緊了我,“不要哭,是兒子不好,不該惹你哭的。”
這天晚上,我們說了很多,直到他必須睡覺時。“明天還要和你阿瑪上朝,睡吧。”我幫他鋪好床。
“不要,額娘,我還有很多話要說給你聽,額娘不走。”我微笑著坐下,坐在床頭,拍了拍床,“不然額娘走了。”
“哦!”他點頭,自有丫頭來幫他寬衣,我看他躺好,幫他蓋上被子,他卻頑皮地要將頭枕在我的腿上。“這樣最舒服了。”他笑,很好看的笑容,像我。
“傻孩子,睡吧。”我笑著輕輕拍他。
靜夜無聲,弘昌說著他小時候的種種,不覺入睡,我安靜地坐在床頭,深深地看著他,依稀還是當處拳頭大的小臉,轉眼間,卻已經長大成人了。
“額娘不哭,我錯了。”夢中,弘昌說。我怔了一下,忽然想到,似乎有一句話是說,母親的眼淚總是對孩子最大的斥責,弘昌一定是覺得自已傷害了我,這個傻孩子。
“放他躺到枕上吧。”忽然,有人站到我身邊,聲音很輕很輕。
“你怎麼來了?”我轉頭,個姿勢坐久了,這一轉頭,身上骨上都痛了。
“我寫完了摺子,左等你也不回來,右等到你也不回來,只好來找你了。”他伏在我耳邊,說話時,呼吸吹得我的耳朵癢癢的,一邊伸出手來,輕輕抬起弘昌的頭放在枕上,“這小子,睡得真香。”
“你別吵他,我在這裡陪他一會兒,你回去睡吧。”我推了推他,示意他回去睡。
“婉然,”允祥卻拉住我,“我了要你陪。”他說,然後一把拉起我,飛快地向門口走,我不敢掙扎,只得由他,出門之前回頭,弘昌睡夢中嘴角仍有笑容。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允祥不在的時候,弘昌總伴在我身邊,就如他阿瑪一樣,喜歡帶了書到我屋子來,佔據暖炕,看書、寫文章,然後喜滋滋地拿來給我看,等我誇獎。
允祥卻越發地忙碌了,朝廷表面上看起來他同謙親王允禩平分秋色,可是實際上,雍正皇帝對他們的迥然不同的態度,早說明了問題。十一月十四日,弘昌回來說:“
今天皇上又罵了廉王,“見我微愣才說,”就是八伯父,說他不盡孝於父母生前,而欲矯飾於歿後,八伯父的臉都白了。“
我暗歎,允禩事良妃至孝,想不到,如今也成了罪狀之一。
“八伯母許久不曾來看我了,”弘昌想想又說,“以前她總帶很多東西來看我。”
我微微點頭,開始想當處將小小的弘昌交到凌霜手上的情形了,當年多虧了有她,不然也不知道弘昌如今怎樣了,何況這些處的照顧,於情於理,我都該去感謝她。
“弘昌,改天我們去看你八伯母吧,”我說,“額娘該謝謝她的。”
“也好,只是四伯父……皇上不喜歡她的,以前我要去玩,總是不許我去。”弘昌倒是想去,只是我所顧忌。
“你年紀小,所以一許你去,如今,額娘帶你去,皇上也不會說什麼的。”我剝了只橘子給弘昌,他手裡拿著書,這時也不接,只張大了嘴。
去見凌霜的日子,是半個月後,允祥也沒說什麼,只吩咐人準備了禮物。
“想不到你居然沒死,”略坐了一陣,叫人帶了弘昌去弘旺處說話,凌霜才把仍舊凌厲的目光投到我身上,“前些日子聽說,我醚來該去看看我們歷劫歸來的十三福晉的,不過如今我們是過得街的老鼠,怡親王府我們高攀不起,想想大家也無歸舊好敘,也就算了。”
“這些處承你照料弘昌,本是該我來說謝謝的。”我打量凌霜,十幾年不見,她額頭眼角竟也有了細小的皺紋,眼神凌厲更勝當年,而其中的孤寒倔犟,卻彷彿早已深入骨髓一般。
“我也沒怎麼照顧他,不過是想著要是我的孩子活著……算了,反正不是因為你,所以你大可不必謝我,也不必領我的情。”凌霜口氣沒有絲毫緩和。
話仍舊不投機,又坐了一會兒,弘昌因來,我便起身告辭,凌霜推說有些不舒服,也不送,弘昌雖有些奇怪,也只是看我一眼,見我言笑依舊,便又高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