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攥著被子,像是心事被容匪說中,有些心虛,說話的聲音陡然輕了:“你的買家是不是焦哥?”
“我的買家沒有道德操守,我也不和他講職業道德了,我告訴你,馬面焦不是買家,買家另有其人,也是白幫中人。”
無名抬起頭來,樣子迷惑,眼神卻很堅定:“不管他是哪幫哪派,我要去見他,他還欠我三百塊錢!”
他像是個急不可耐地前鋒,只想著披掛上陣,肚子也不由跟著擂戰鼓,咕隆隆地響,無名自己聽到了,不好意思地別過了頭。
容匪看他面紅耳赤,七分是氣的,三分是害羞,還故意問他:“餓了?那是要先報仇還是先去吃東西?”
無名捂著肚子,蚊子叫似地說:“吃東西……”
容匪從衣櫃裡拿了身舊衣服讓他換上,要帶他去吃飯。無名利索地穿好衣服,跟著容匪走到臥室外面,他看到客廳裡那兩具屍體被容匪推到了牆角,問道:“這兩人也是白幫裡的人?”
容匪應了聲,無名道:“我想起來了,你昨天看到他們,就讓他們處理了我,你早就知道我們三個會有去無回是不是?”
容匪回頭看他,看到無名僵在了原地,機敏地盯著他。容匪一笑,扯下窗簾布蓋住屍體,道:“他們會殺你滅口我確實猜到了七八分,你可以生氣,但不必再懷疑我,昨晚我也差點被害,現在你我是一條船上的人,我再老實告訴你吧,我救你這條命也是看你能打,我要去找買家報仇,多你一個就是多一個得力助手,多一絲報仇成功的機會。”
無名十分不忿:“你這個人處處都只想著自己。”
容匪笑他天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為自己,你為財死,有什麼區別?”
他拿開橫在門口的木板,走到外面。無名默默跟著他,不知怎麼有些洩氣,他看容匪往樓道另一頭走,不解地問道:“你怎麼往這裡走?樓梯不是在那裡嗎?”
“我給那樓梯施了法,從來沒有人能從那裡上來,你還是第一個,那條樓梯不能走的。”容匪邊走邊說,無名回頭看通往朝陽街的那條樓梯,他才不信容匪的話,嘀咕道:“本來打算賠你門的錢的,你又騙我,不賠了。”
“門是不是你打壞的?是你打壞的,怎麼能不賠?”
無名語塞,用力抓頭髮,什麼也不說了。
“還有啊,樓梯的事我可沒騙你。”容匪又道,“你不是啞巴還裝啞巴,也是騙人。”
無名這才辯了句:“我那是餓得說不出話……”
容匪看了看他,發現他沒有穿鞋,領著無名下樓後,先帶他去了鞋店,無名探頭探腦地在店裡看了好一陣,最後掏錢買了雙擺在店鋪外頭五毛一雙的草鞋。穿上草鞋後,他人又神氣起來,出了鞋店就和容匪打聽郵局在哪裡。容匪沒多問,直接帶他去了郵局,無名的私事他不想過多參與,就在門口等他。無名進去後沒一會兒卻又出來了,他手裡拿著信封和筆巴巴地看著容匪,有話想說卻又踟躕著不肯輕易開口,好像和容匪說話特別滅自己威風似的。
“你要寄信?”還是容匪問的他。
“我不識字……”無名小聲說,抓耳撓腮地,“裡面的人都好忙……沒人有空幫我……”
他求人的時候樣子倒很乖巧,容匪不想耽擱太多時間,爽快地拿了無名手裡的筆和信封,就問他要寄往哪地哪處。無名趕緊報了串地址,又塞給容匪一張信紙:“你幫我寫兩句,就兩句。”
“說。”
“媽,錢你先給醫院,有剩的就還給大舅和二舅,過幾天再給你寄三百,我在這裡掙了大錢,別擔心我。”
“落款。”
“啊?”
“你媽怎麼叫你的?”
“兒子……就寫兒子吧。”無名看容匪收住了比畫,湊近了問他,“都寫上去了,都寫好了?”
容匪點點頭,把信紙摺好了塞進信封裡,無名把錢也塞進去,封口的時候他卻又猶豫了:“該不會寄丟了吧?要是被人拆了怎麼辦?”
動手殺人時不見他有半分猶豫,寄一封信倒要磨磨蹭蹭,容匪也摸不透這個無名的脾氣了,伸手搶走了信封,替他封好口,直接投進郵筒裡,拍拍手道:“送你四個字,聽天由命!”
他揹著手走開,留下無名扒著郵筒慘叫哭號著想把信拿回來,這下可好,十來個郵差從郵局裡衝出來攆他走,無名沒辦法,灰溜溜地跑了,可心裡還惦記著那封信,一步三回頭,直到撞上了停在路邊等他的容匪他才不再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