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曼迪的眼皮顫動了兩下,再沒有任何表示,還是司馬九龍搶過了聽筒,承諾道:“您放心,葉卜我們會對付,您在裡面,萬事小心。”
柳卅對這答案非常滿意,露出個無牽無掛的微笑,轉過身跟著警衛走了。司馬九龍將聽筒掛好,看守所的玻璃隔斷上映出他和田曼迪同樣愁雲慘霧的臉,兩人轉過頭,異口同聲:“走吧。”
柳卅被關,葉卜當家,人心離散,這局棋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從看守所出來的路上,換了司馬九龍開車,田曼迪坐在副駕駛座上閉目養神。久久,她道:“看來只有這麼一個辦法了。”
她沒頭沒腦來這麼一句,司馬九龍倒還聽懂了,接道:“好,我這就去辦,一定找幾個最厲害的殺手。”
田曼迪吹著冷氣,抱緊了胳膊,忽而睜開了眼睛,望著窗外匆匆而過的風景,夏日的雲城陽光坦蕩,樹葉正綠,花朵正紅。田曼迪道:“你帶我去柳卅家看看吧,我還沒去看過。”
“其實那裡……”
“有話快說。”
司馬九龍小心地開口:“那裡好像以前是那個姓容的住處……”
田曼迪一個激靈,看著司馬九龍,責問道:“那個姓容的,我查了這麼久都查不出他底細,你知道他以前住那裡,怎麼不早說?”
她把司馬九龍一頓罵,司馬九龍自知這件事上是他怠慢了,縱使有好些個理由,也沒敢回嘴,腳上不停加油門。他忽然有種預感,這將軍的法子或許就在那間外表破舊,佈局過時,卻總能照到許多陽光的唐樓裡。
話分兩頭,再說柳卅這邊,他見過司馬九龍和田曼迪後,就被警衛帶回了牢房。昨晚他深夜才到,今早一醒就被叫去和司馬九龍他們會面,直到這時才有了閒暇將整間牢房和他的五個室友好好審視一番。
他身處的這間牢房呈長方形,一條通鋪上鋪著八張草蓆,床位沒有住滿,近門的兩張草蓆還空著。通鋪對面的牆上貼著看守所的紀錄條例,白底黑字,白底紙四角已經褪色發黃。牢房裡只有兩扇開在門上的小窗起到通風的作用,但這兩扇窗戶實在太小了,天氣又實在太熱,牢房中瀰漫著汗臭腳臭尿騷氣混雜在一起的怪味。這味道雖然叫人作嘔,可柳卅聞到了,竟覺倍感親切。他想起一片工地,每每放工,大家都擠在一間棚屋裡呼呼大睡,棚屋四面都沒有牆壁,可那時實在太熱了,到了晚上也是一點風都沒有,工地上的所有味道都被工人們帶到了棚屋下,像快石頭壓在柳卅身上,他被這味道燻得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只好探出一個腦袋到那草棚外面看月亮和星星。月亮像饅頭,星星像鹽巴,看久了能稍微治一治他身子裡的餓。
回憶起那些日子裡他吃過的月亮饅頭,舔過的鹽巴星星,有一瞬間柳卅甚至產生一種錯覺,彷彿那都是他前世的記憶,是他上輩子的事。
他活得實在太久了,久到快分不清自己是活在當下還是帶著前世的烙印活在當下。
柳卅恍惚了陣,在自己的床鋪上坐好,他那五個室友只在他進來時稍微動了下眼皮,之後便又忙起自己手上的事了。這五人全都是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他們中看上去最窮兇極惡的要屬一個吊梢眼的年輕人,柳卅看到他衣服上的編號,3477。
3477的臉很白,總是壓著眉毛看人,一雙大手非常有勁,手腕粗壯,連著兩條肌肉線條明顯的手臂。他的腳也很大,腳掌寬得異於常人,布鞋鞋面兩端幾乎要被他的腳趾撐破了。
3477正和其他兩個犯人打撲克牌,他似是注意到了柳卅的眼神,拽了根草蓆裡的草繩叼在嘴裡,衝他吹了聲呼哨:“怎麼稱呼?”
“姓柳。”
3477指指身上的馬甲:“3477,都管我叫三哥。”
柳卅沒接他的話茬,3477抖了抖腿,怪笑了聲,甩開撲克牌,抬手就給了和他打牌的一個大漢三個巴掌。靠近他們的人見狀,全都識相地散開,3477出手不留情面,他將那個大漢推到地上,對他連踢帶踹,每一次出腳都使出了十分的力。那個大漢被他揍得滿面通紅,他自己也漲紅了臉,氣喘吁吁,打人歸打人,他那雙眼睛卻看著柳卅,罵道:“他媽的,出老千,老子的牌你也敢騙,也不看看老子是誰!給老子擺臉色!叫三哥!”
他分明是在指桑罵槐,其他獄友紛紛望向柳卅,柳卅像是沒聽出3477話裡的意思,盤起腿做得更工整了。殺雞儆猴,這猴兒像是吃了豹子膽,氣定神閒。
3477嘴角一斜,脫下鞋捏在手裡揪起那個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