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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騙消費者,人家說清楚了是燃燒脂肪的,不是肌肉。咀嚼肌發達你得自認倒黴。

我稍後走進徐家彙巾幗園的一間瘦身中心,被一個胖頭胖腦的東北大妞把我的臉粗暴捏了一刻鐘,又被沾了某種成分可疑的藥膏的貼片佔據了臉部的要害。貼片個個通了電,從我的下巴開始有電鑽猛烈地鑽進來似的,牽連了所有的牙齒根部,以某種頻率開始顫抖,合力開始讓面部的每根神經都在痠痛,兩頰跟著被電流推動的貼片擠壓著,一下又一下,漸漸眼淚就被擠了出來,沒有感情的液體,像是裸奔在足球場上的人們,有種得逞後勝利的表情,在我的眼窩裡久久盤旋不肯落下。

即便如此的苦難,三個療程後,我的臉也只是輕微癟了一點點,沒有人驚呼我怎麼變美女了。

我照著鏡子,對自己說。我還要美,我決不死心。

其實情人A才不覺得我的鼓繃臉難看,他是在復旦的韓國留學生,這種臉盤子看得多了。光他們的留學生樓裡出入的韓國女生,我看到臉比我大得就不下三個。

那段日子,16歲那一年,我上女校高二。

電光,煙寒,石鍋拌飯。

留學生宿舍的18樓裡再躁動迷離,總比在蘇北弄堂裡住著好。對門的辛巴威黑小子成天放著暴烈的重金屬,隔壁的法國妞每天深夜伴隨著不同香型的香水味出去混,高跟鞋的聲音一響起來,小聯合國裡的男生就忍不住要探出頭去,看走廊裡她迷你裙包著的翹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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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有時也要看一眼,他沒義務對我忠誠,我也只是要找個乾淨的住著外籍人士的地方賴著。12平方米的小房間,一張床佔了最大的空間,架子是沿著牆做的,衛生間小雖小但裝置齊全。能隨時洗澡是我最基本的慾望之一。

出《××童話》之後,賺了些小錢小名,又還沒到自給自足的份兒上。就是忽然見了些小世面,又撐不起那樣的世面。惟一確定的是那蘇北弄堂裡的破屋子自然而然地住不下去了。

我解決A的生理需要,他解決我的物質需要,公平交易,願打願挨。當然,我還是佔著便宜的,因為我自己也有生理需要。

但後來我發現他對我的所有意義還不止這些。

他的母親來中國學術交流時,我才知道原來她是給韓國某明星動過刀的大牌整容醫生。 她在見到我的第一面用生硬的韓式口音的英語說,做女人不漂亮就別活了。生得不美,還不整容,那簡直就是慢性自殺。

說完她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我注意地觀察著她的臉,覺得五官都有可拆卸的嫌疑,像是臉上塗了一層油,又刷眼影腮紅一樣,浮在上面,一把拉就掉了。

我確定她是韓國盛產的人造美女之一,特別的是,她是不多見的中年人造美女。她有崔智友的瓜子臉和金喜善的大眼睛,胸部大概也做過,和變性人何秀利一樣碧波盪漾。A曾跟我說過,他的父母三年前離婚,我當時以為是他爸爸外面找到了年輕漂亮的小妞,把黃臉婆一扔快樂去了。現在我懷疑是這美女媽媽甩了糟老頭子還差不多。

她用十分專業地眼光開始觀察著我,用手把我的劉海捋到額頭上,湊近了細細慢慢地看。

唔。你的五官都沒問題,臉型只要把兩腮的肌肉開刀取出,再加一厘米下巴,你的命從此就變美女的命了。比金喜善的天生資本好得多。

對了,中國人講究面相風水八卦的,我建議你先找位老法師看一下,省得改好了臉盤子,改壞了命盤子。

信不信隨你。

我的矽膠下巴(3)

當晚我去找了弄堂裡的瞎子裁縫,她公務繁忙,身兼數職。

裁縫、鞋匠、修拉鎖的、磨刀的、按小時計帶小孩的姆媽、傳口信的、還有,以瞎子為最好招牌的兩種營生,算命和按摩。

裁縫住在用油氈布撐起來的小窩棚裡,除了睡覺終年鎮守在弄堂的交通要道上,一年四季,當全弄堂的人為己出。

奉上10塊大洋之後。

她翻著白眼,託我的手於掌心之上,一點點摸索著我的掌紋。半晌道:

命隨相變。

相由心生。

相變,則命有起伏。

李家小姐姐,自己了悟去吧。

第二天,我已經坐在手術椅裡,被大塊的酒精棉把嘴巴撐到裝得下一個大蘋果。她說這又不是什麼大手術,我隨身帶的手術箱裡的矽膠和藥水針劑足夠幫你變三個臉的。

半小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