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的。
這是我現在的樣子,西方男人看我第一眼不會知道我是日本人韓國人還是中國人。中國男人也說不出我是北方人還是南方人。
一般來說,人的長相都有地域特徵的,再怎麼生得巧都有。如果現在別人看不出來了,只剩漂亮與不漂亮的評價,那惟一的真相就是,我整過容。再無其他。
起先我也不信這個邪,可當越來越多的人在看到我的第一眼時,就能篤定地說出我的祖宗來自蘇北一帶,我開始無比怨恨地對著鏡子觀察自己。
我那些日子每天都像看恐怖片一樣,即怕又忍不住好奇地開始觀察自己。
而我的蘇北祖母還在,她癱在床上很多年,很少見她睡覺。她幾乎就是房間裡的一尊佛像一樣,一動不動地倚在床上,睜著灰黃的眼睛,看電影一樣看著我的一舉一動。時而吃過飯了放屁一樣響亮地開始打嗝,要麼,打嗝一樣響亮地放屁。
我相信看著我是她惟一的樂趣。
她永遠是面朝著我的,隨便是坐著還是躺著,吃飯還是曬太陽,她就要時時刻刻地盯牢我。
她以死相逼要我和她睡在一個房間裡,她用祖宗的牌位把另一間空房間佔著,她說大姑娘家不能自己一個人睡。她說這個的時候 ,我覺得她是想說,我就不給你機會自蔚。
她總是說我生得太漂亮,和她年輕時多麼像,如果日本鬼子再來的話,難保我不會是他們要搶走的花姑娘。
什麼三料個子,什麼團團臉,什麼眉如劍,又是什麼肉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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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代了,三料小個子還叫美女?正方形又有肉的臉也敢叫美女?身上都是贅肉……怎麼像說芙蓉姐姐似的。
被她這麼一說,我倒忽然清醒了,蘇北女人的特徵其實就是她說的這樣。
面板照例是非常細非常白嫩的,且曬不黑,而臉盤子就是我之前生得那個樣子,是正方形的鼓繃繃的,兩腮上的肌肉異常發達的,下巴短,單眼皮居多。有點像蒙古人。但身上的肉又很鬆,而且怎麼瘦還是有肉。
生了這種臉型你就完了,隨便什麼倒三角臉、馬臉,頭髮蓋下來就好看了,大S徐熙媛是倒三角,慾望都市裡的CARRIE是馬臉,誰又覺得她們醜了。只有我這肌肉發達的正方形臉就是沒法靠化妝和髮型來改變的,除了蘇北男人,其他男人都是最不喜歡此種臉型的女人的。
我的爺爺被指了親之後,在結婚的前一天去田裡看我的奶奶。
兩個人默默相視面對沒幾許,爺爺冒失地上前搗了奶奶一拳,頃刻驚呼:哎喲喂!肉呆呆地呢!
這門“肉呆呆”的親就此稱了爺爺的心。
他和她都老了,蘇北的漁船在上海灘靠了岸了,戲班子解散了。種種一切之後,每每他還是會想起來:那一拳心裡怎樣歡喜得要命。
她雖脾氣一直怪僻,聽到他說這個,眉毛眼睛還是瞞不過人地舒展盛開,裝聾著,問他,說的什麼啊?再說遍我聽聽哇。
是還想聽一遍。再聽一遍。不夠。不夠。
我記得在聖若蘭女校時,正學到魯迅有篇文章裡有個“滿臉橫肉”的人物。老師叫人分角色朗讀的時候,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知怎的有隱隱預感,我覺得教室裡的每個人在讀到這段時都首先想著我的臉。所以我那樣怕叫到我來讀課文,更怕正好讓我讀那個“滿臉橫肉”的人。
我幾乎閉起眼睛來想求救。我的指甲插進自己的面板裡,血跡已經洇出來。
幾秒鐘後,李桃桃的名字在血腥氣的空氣裡無情地響起來。
我的腦袋被掃帚星掃了一巴掌。
所有的恐懼都不幸言中。
班級裡一陣醞釀已久的笑聲頓時爆發,女孩子們互相傳遞著古怪的眼神,前俯後仰地晃動著笑到痙攣的臉,應該可以比喻成風中搖曳的向日葵般的,但我呆滯地站起來,俯瞰整個教室時,只覺得面前放著一盆油炸蜜蜂,有的蜜蜂被連屎一塊兒炸了出來,十分觸目驚心的一幕。
我的矽膠下巴(2)
所以我至今都不記得那個有滿臉橫肉的人叫什麼名字,也不記得那是魯迅先生的哪部作品。
我堅決要把臉上的肉削了,把骨頭磨了,抽筋扒皮也不再讓人看出來我是蘇北窩子裡出來的。
遇見韓國醫生之前,我在上海試過一種瘦臉的療程。
當然在這些之前,廣告的瘦臉洗面奶和臉部燃脂霜也全都試過了,沒有效果不能怪人家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