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8部分

沒有一種香,比飯香菜香花香更持久不淡的,這種香,既能使生活迴圈代謝,又能幫助個人進德修業。我不確定,不過我相信,有了這種香,當別人問起你的另一半最近在看什麼書的時候,你不會說:“我不知道。”

一生無事小神仙

當朋友們以不耐煩口吻批評過年愈來愈無趣,並且紛紛安排出團避年時,我時常不知如何表*跡;其實,我很喜歡過年,像中蠱一樣。而且——如果允許多說一點的話,那是我至今還保留的幾項童年遺蹟之一。

所以,我也不必再忸怩了。每年自元旦過後,說真的,心裡就開始甜蜜起來,這種甘蜜般的心情是跟廚房穩潔、碧麗珠、玻璃穩潔、潔廁劑、莊臣愛地潔及碧蓮萬用去漬霸混合在一起的,我酷愛它們,也愛配合它們的各式長短圓扁刷子。如果是個禮拜天又逢冬陽普照,我的快樂會從早上七點鐘延續到三更半夜,因為勞動一整天后,我的家簡直像新裝潢一樣散發誘人光芒(只有打掃的人,才能窺見一棟屋子活起來的過程)。有句廣告詞叫:“今年的汙垢今年清。”我想,如果沒接受教育,在職業介紹所的志願表上,我會把“清潔工”列為第一志願。

然後,一定得排除萬難去一趟花市,水仙、仙客來、鬱金香、蘭花……這些花卉足以讓春節充滿魅力。除夕前再添幾把銀柳或杏花,彷彿迎進了喜氣與四季平安。

實不相瞞,我喜歡背一隻大袋到南門市場及太平洋崇光百貨辦年貨,擠在一群吱吱喳喳四川腔、湖南腔、客家腔、臺語腔的老阿婆、歐巴桑、資深家庭主婦之間,讓我很興奮。我崇拜臘肉、火腿、筍絲幹、芥菜、白蘿蔔、甜糕、鹹糕、發糕、寧波年糕、鬆糕、八寶飯。過年,就是要把冰箱塞得滿滿的,滿到夠養一個兵營。

春聯與紅包袋也得慎重選擇。有一年買到一副聯,下聯是“一生無事小神仙”,那年果然凡事喜暢。我喜歡發紅包,像老師喜歡發考卷一樣;所以,換千元、五百元、百元新鈔是絕對不會忽略的大事。我的紅包物件不敢說遍及六道,但至少包含畜牲道,隔壁家的狗也得了個小紅包,用紅繩掛脖子。至於尚在肚子裡的寶寶也有一份,雖未出生,也是個人。

除夕那日,剪紅紙條圈住水仙花莖及椪柑,好像圈住好山好水與幸福家園,有一份喜悅。然後祭祀,感謝守護的神一年來的庇佑,同時祈求一個平安願,給島上的人。

曾祖母教祖母這麼過年,祖母教媽媽,媽媽教我。我承認自己喜歡用最傳統的方式迎接春節,我當它是個溯游之旅,在鞭炮與鑼鼓聲中,像孩子一樣回到誕生之地。

巴掌

人嘛,生下來就是欠揍的,腳脖子一拎,赤手空拳啥也不必解釋,給他一記屁股,哭得愈帶勁兒愈好,要是哼也不哼,那可慘,十個月精糧膾肉全都白養了。可見,人會抗議也是與生俱來的。算起來很公平,滾出孃胎的時候,嬰兒哭,大夥兒不哭;滾回西天的時候,大夥兒擤鼻涕甩眼淚,瞑目的人睡得四平八穩的不必哭。

一個巴掌兩面刀,哪個小孩的臀部沒當過磨刀石?刀得救人亦能毀人,刀口對準了,上鰻泥鰍也能脫胎換骨,變成搖頭晃腦袋的書生;要是對歪了,眼睜睜一個機靈兒被打笨了找誰賠?大人們一面高喊愛的教育,暗地裡摩拳擦掌來點暴力;我不反對打一點小屁股,但反對暴力——尤其是情緒失控的大人所使出的暴力。

早年看過一個父親打小孩,那真是深思熟慮加老謀妙算,他採用記賬式,積滿三筆一次算清,又善於製造氣勢,經營緊張、懸疑,大巴掌一揚,虎虎生風,挨著屁股不過十隻蚊子的癢勁兒,小孩哭,一半是因愧疚而哭的。他在一旁遞手帕兒還幫著擤鼻涕,和顏悅色講一盤道理,他最厲害的一句話是:“我打你,就像在打我自己,你是我生的。”這小孩不痛改前非,除非泯滅人性。

前陣子上名勝山寺本想修心養性,臨走時看到一場巴掌,幾日修持毀於一旦。一個小學女老師領了四五十個小可愛也上山玩,不知怎地對一個小男孩大聲潑罵,聽那罵詞大約是脫隊亂逛之故,忽然一掌正反劈,紮紮實實打在小孩臉蛋上,旁邊的路人及時勸了,那小孩站在大太陽底下,狠狠瞪著他的老師,面對四五十個同學,哭都沒哭。

山寺邊一排接引佛,一掌低垂,援引眾生。當下想與大佛打個商量,借個手,給那該打的大人一巴掌。

乾爹

現代人汲汲追求新社會,自然衍生一連串新人際、新倫理、新道德、新價值、新生活,這也無可厚非。反正“社會”就像一塊滾動的巨石,泥屑苔痕自會在運動的過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