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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倉惶就像是一個清醒的噩夢,南風每天在其中沉淪掙扎,越陷越深,有時候他會產生一些無謂的遐想,比如萬一有一天沈卻寒回來了,他卻已經分不清這個人究竟是真實還是幻影。但往往這個念頭剛一出現,理智就冷冰冰地在他腦海裡敲警鐘,告訴他那個人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可當沈卻寒真的出現在他面前時,即便容貌大改,所有設想中的猶疑和躊躇卻都在本尊面前灰飛煙滅,就像太陽昇起時,草葉上的霜露自然而然地消融蒸發。
“師兄。”
他喃喃著,伸出空著的那隻手去碰沈卻寒的臉頰。沈卻寒這才想起自己還貼著幻形符,於是反手一撕——
像一滴水落進湖中,空氣泛起層層漣漪,屬於他的真正面目從水波中緩慢析出,修眉鳳目,高鼻菱唇,燈光下肌膚顯得尤為冷白,是那張被南風在心裡描摹過千百遍、同時也被一百年光陰遺忘的臉。
還如舊時模樣,連一根皺紋都沒有多長。
那隻試圖觸碰他的手空懸片刻,終於狠狠合攏,轟然把他整個人擁進了懷中。
“師兄……”
南風像是暫時失去了完整說話的能力,只會用盡全力抱著他,一遍又一遍地喊師兄。沈卻寒艱難地從他鐵箍一樣的懷抱中抽出一條胳膊,熟練地繞到南風后頸,修長溫熱的指節像摸貓似地一節一節往下順:“沒事了,啊?師兄在這呢,沒事了。”
他一邊順毛,一邊不忘給嚇呆了的西靈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先出去。可憐小魔修長這麼大沒見過這種震撼人心的場面,連怎麼走路都忘了,就地化成一縷黑氣,連續在桌子四條腿上撞了一圈,跌跌撞撞地貼著牆根溜走了。
沈卻寒睜眼至今,其實對一百年沒有特別切實的感覺,由於缺少可以參照的物件,總像是飄飄浮浮地踩在棉花上。可是真正碰到南風這一霎,那些刀割般的歲月才終於呼嘯落下,刻進了他的知覺裡——以前沈卻寒抱他的小師弟時尚需微微俯身,現在卻必須要稍稍向上仰頭,才能把下巴搭在南風肩頭。
這些不適應的邊邊角角,就是他錯過的歲歲年年。
可萬幸懷抱輪廓沒變,讓他們在跨越生死光陰的漫長距離之後,仍能彼此嵌合。
“南風。”沈卻寒不厭其煩地順著南風的脊背,另一隻手也解脫出來,摟住腰輕輕地拍,還是從前他哄小師弟的招數,輕聲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來分散他的注意,“傻孩子,以後沒弄清楚身份之前,不能就這麼直接抱。萬一我是刺客假扮來害你的怎麼辦?這一下都足夠給你扎個對穿了。”
“不是假的。”
南風反駁的聲音從他鬢邊傳來,隔著一層面具,顯得悶悶的,也不知道是哭了還是沒哭。
沈卻寒隨手揉了一把他的長髮,又輕又低地笑了一聲,像在哄著他說話,語氣裡的溫柔寵愛簡直滿得快要溢位來:“這麼確定?”
南風又把他往懷裡嵌深了一些,已經不僅僅是怕一撒手人就沒了,而是積年累月的空虛突然洩閘,骨頭縫都在叫囂著發疼,不抱著他就百爪撓心的難受:“我就是知道。”
他還記得沈卻寒接到傳信、離開九雲山動身前往松花城的那天,是個再平常不過的上午,他陪著沈卻寒一直走到山門外,因為要分開一段時間而有些提不起精神:“師兄,你要去多久才能回來?”
“我人還沒走出一里地呢,祖宗。”沈卻寒見他黏人得好笑,忍不住故意逗他,“這麼捨不得師兄出門啊?”
南風抬起小扇子似的濃黑眼睫,用目光無聲地颳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伸手撫平了他衣領上的一條褶皺,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