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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卻寒自從學會御劍後,就再也沒有過被迫雙腳離地的經歷,這一扛換成是別人,早被他一掌劈開天靈蓋了,可惜他遇見的是這輩子最大的冤家,縱有千般武藝也發作不出來,只得在南風肩上僵硬成了一塊對摺的棺材板。
好在路途不遠,幾乎是眨眼的工夫,他們就轉移到了另外一個地點。
南風躬身把他放在一座石臺上,沈卻寒從昏暗的廚房驟然來到這明晃晃的地界,眼前花了片刻才能勉強看清東西:這裡的穹頂高得出奇,觸目所及皆是一片雪白燦爛,四壁和地面都是半透明的琉璃材質,有著冰花一般的漂亮紋路,幾百顆夜明珠嵌成壁上星圖,不分晝夜灑落幽幽柔光。
而他屁股底下坐著的是一具雕刻精美的水晶棺槨,與這裡的陳設是同一風格,十分相稱。
沈卻寒斗膽瞥了一眼,好險棺材裡沒人,只有兩個模模糊糊的黑影,看形狀像是刀劍一類的兵器。
“這裡是……琉璃塔?”
“嗯。”
南風吝嗇言語,好像多說一個字就會要了他的命似的,雙臂卻自然張開,又要把沈卻寒裹進懷裡。
合著就是怕他站累了,所以找個地方給他坐,他好接著抱——而且棺材高度剛剛好,沈卻寒坐著比他高出一小節,他連彎腰都省了,抱起來更方便了。
“等會兒。”沈卻寒單手捏著南風后頸,宛如拎小動物一樣把他稍稍拎開,用小腿在底下踢了踢他,湊近了南風耳邊輕聲道:“貴城這個氣候一般人實在吃不消,您老人家是不是先高抬貴手,幫在下把靈脈解開再接著黏人?”
南風一怔,眼中劃過一絲懊惱神色,旋即悶不吭聲地解下自己的外袍為他披上,卻遲遲沒有其他動作。
他知道不應該,沒有哪個修道之人會甘願收起爪牙受制於人,但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害怕替沈卻寒解開靈脈後,他會立刻從自己身邊消失。
人只要嘗過一次失去的滋味,這輩子都很難再從患得患失的陰影當中走出來。
“裝聽不懂是吧?好,不解也可以。”沈卻寒並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跟他較勁,“那麼作為交換,你把面具摘了,怎麼樣?”
他能感覺到手指下柔軟的肌肉驀然緊繃,這下南風徹底僵住了。
“師兄……”
南風艱難地出聲叫他,聲音裡有難以自抑的顫抖,這對他而言已經算是很明顯的示弱與婉拒,但沈卻寒沒有心軟。他拼著修為被封也要一睹真容,足見態度強硬,這件事已經不是南風可以左右得了的了。
“不用你親自動手,我可以代勞。”
他稍稍後仰,令自己與南風視線齊平,空著的那隻手不由分說地按住了面具邊緣。
黑衣魔尊肩膀繃得像鐵一樣。
說來奇怪,連天崩地陷日月倒懸都面不改色的人,這時的反應卻讓人覺得他的平靜像是紙糊的,都不用風吹,一戳就簌簌地碎了。
“別怕。”沈卻寒一手用力按住他的肩,輕聲哄了一句,“讓我看看。”
那面具並不難摘,沒有用法術牢牢黏在臉上,也並不沉重,沈卻寒很輕鬆就將它取了下來,隨後手開始哆嗦——一代天才劍修,會拿筷子時就會拿劍,他當年被困孤城死到臨頭時,手也沒有抖成這樣過。
眼前人神容清俊,骨相上佳,眉眼輪廓還有他熟悉的影子,因為長開了的緣故,五官比少年時更為深邃,從前那些清秀圓潤的弧度都收束成利落陡峭的線條,轉折分明,膚色倒還一如舊時白皙。然而這副可堪入畫的容顏,卻被左頰突兀蔓生的紋路撕裂,染上難看的青黑色,成了一張可怖的、支離破碎的臉。
面具落地,噹啷一聲。
沈卻寒毫無預兆地突然動手,兩下就扯開了南風束得整整齊齊的衣襟,平直的肩頭鎖骨撐起了行將滑落的衣衫,也撐了一片畫紙似的蒼白肌膚,那些鬼魅一樣的黑色紋路順著脖頸爬滿半身,像從深黑地底伸向人間的觸手,牢牢纏繞住南風,遲早要把他拖進不見底的深淵之中。
“誰幹的?”
沈卻寒耳邊嗡嗡地響,好久沒能回過神,他以為自己聲音還正常,但其實微不可聞。
一隻乾燥冰涼的手輕輕攥住了他拉著衣襟的手,南風眼神裡的堅冰已經融化了,有點無奈地試圖去哄他氣炸了的師兄:“很醜,別看了。”
被人這麼直白地剝開傷口,要說沒有一點難堪是不可能的,南風要是不在乎,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