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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松花城後的每一天,沈卻寒都能看到飛雪中矗立的琉璃塔,他不止一次向不同人打聽它的來歷用途,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門,有的說那是用來關押重犯的囚牢,還有說是堆滿了法器靈寶的密庫,最誇張的答案是說此塔象徵著魔尊大人修為通天徹地、品格潔白無瑕、地位無上尊崇、統治千秋萬代。
可是沒有一個人說過,那是他生命裡一道巨大的傷口。
南風掐著指節強迫自己轉過身面向他,儘量用不那麼沉重的語氣說:“是……門派散了,九雲山劍冢沒人打理,我就重新修了這座塔,這沒什麼可稀奇的,你若不喜歡——”
“你給我修個墳是沒什麼可稀奇的,”沈卻寒沒容他繼續狡辯下去,奇怪地問,“但是你在我的墳裡來去自如,還把‘開霽’跟‘驚雪’放在同一口棺材裡,這不稀奇嗎?”
南風:“……”
他們劍修就是這麼討厭,永遠在該開竅的時候不開竅,不該開竅的時候瞎開竅。
沈卻寒與他多年相處,知道南風的習慣就是喜歡把特別重要的東西放在臥室,坐臥都要看見才心安。所以除非是他自作多情、把自己的分量估算得太重,恐怕比起度虛宮,琉璃塔才是那個真正能令南風感到安心的地方。
兩人只對視了短短數息,南風便在他的目光中敗下陣來,破罐子破摔地一撩衣襬,輕車熟路又很不講究地靠著水晶棺槨席地而坐,還拍了拍旁邊的地面,示意沈卻寒也一起坐下。
“真是……”沈卻寒萬般無奈地看著他,“你不嫌涼嗎?”
說歸說,他還是順著南風的意思坐下了,驚雪和開霽都橫擱在膝頭,南風怕他冷,特意伸手把他拉近一些,兩人肩抵著肩,就像寒冬臘月裡挨挨擠擠的兩隻幼鳥,蜷縮在四處透風屋簷下,只能依靠彼此的體溫取暖。
“師兄,你能不能先告訴我,這一百年你到底去了哪裡?”
沈卻寒側頭睨他:“想聽你說句真話就這麼難,我還得先把族譜給你背一遍是吧?”
他這一眼漫含著挑釁與少年氣的驕矜,目光自下而上,如同無形的羽毛一樣強硬卻柔軟地刷過他的臉,無論樣貌還是神情,簡直同過去一般毫無分別。
如果是以前的南風,此時肯定已經毫不猶豫地去抓他的手,熟練地施展撒嬌手藝;可現在的魔尊繁塵連觸碰他都要鼓起十分的勇氣,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沈卻寒,企圖無聲地求饒。
沈卻寒被他看得心軟又心癢,忍不住抬手在他頭上呼嚕了一把,把微涼順垂的長髮揉得炸起幾根毛,才滿意收手,正經人似地道:“好了,不是故意瞞著你,實在是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第一次睜眼就是十幾天前,在凡間地界的山洞裡,出來後一打聽,才知道竟然已經過去了一百年。”
他忽地想起什麼來,問道:“照眼下的情況看,我應當是沒死成才對,只是被人轉移到了別的地方,你們當年既然沒親眼見到屍首,怎麼認定我已經死了?”
他每說一個“死”字,南風的臉色就難看一分,然而避無可避,他再不願說也只能開口回答:“我們在山上接到千鍾門傳信,說你已經……已經被魔氣吞噬,粉身碎骨,城中只找到了你的斷劍。後來我們又試了各種的法子,借來許多招魂法器,也都沒有回答。”
沈卻寒“唔”了一聲,點頭道:“難怪,連魂魄都召不回來,十有八/九就是了。”
南風閉了閉眼。
他沒有說的是,在佔據松花城以後,他走遍了城中每一寸角落,親手翻開過每一塊遺落在焦土上的屍骸,窮盡人力,最後卻只能證明他最重要的人已經徹底身死魂消,無跡可尋。
“有人搶在你們前面救了我,”沈卻寒思忖道,“誰會做這種事?既然肯出手相救,為什麼又不告訴你們?”
“當年松花城除魔這件事蹊蹺很多,不止一股勢力在裡面攪混水。”南風道,“師兄,你不知道是誰救了你,那你知不知道是誰害了你?”
這個問題裡本身就包含著一個令人悚然的答案,沈卻寒倏然扭頭看向他。
南風垂眸低眉,明明沒什麼表情,側臉紋路在溫潤珠光下卻顯得異樣猙獰,彷彿他體內封印的某種可怕魔物正在掙扎不休,隨時都要破體而出。
“上一次仙魔大戰後,仙門從前代魔尊手中繳獲了魔族至寶誅天令,由於那東西干係重大,仙門不能任由它流落世間,於是經過商議,決定由當時參與大戰出力最多的七大門派共同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