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辮子幾乎要甩到天上。他拼死了伸出手想要回應她,卻使不出半分力氣,那怪物不依不饒糾纏,尖利的指甲刺進皮肉,他渾身虛脫意識掙出軀殼飄到水面,看到河岸上有人縱身跳下水,翻騰著浪花游到自己身邊。
湛華珊珊遲來時,何凱已經脫出險境,他失魂落魄坐在岸上,眼前一會兒晃過鄭瑩的臉,一會兒又現出剛才紅眼的水怪,驚魂未定抖瑟如糠,也不知朝救命恩人道謝,瞪大雙眼呆如木雞。救人的漢子掛著一身水藻,抹著臉對他道:“你遇到我真是燒了高香,這河裡鬧鬼多少年,抽乾了水便能露出一層死人骨頭。”何凱戰戰兢兢回過神,忙朝對方千恩萬謝。湛華見狀連忙趕過去,扶起他低聲說:“鬼神的事情豈是能隨便參與的,你既是思念心切,我們也願成|人之好,今晚上必讓你跟妻子團聚。”何凱木怔著不知所措,只得痴痴呆呆隨他回去。
鍾二郎未等肥皂劇播完便趕到河岸,湛華帶著何凱業已離開,他惟恐夜長夢多,趁著凌晨人跡罕至立上護堤,目不轉睛對著滾滾河流輕聲召喚。河流滾滾奔騰,浪花飛濺歡鬧非常,水中漸漸浮出個昏黑的影子,搖搖顫顫移到岸邊,夜幕中有個東西緩緩攀上岸,若行近了便能瞧見露出的是一付死人手骨,搖搖顫顫扒著泥地。鍾二郎笑道:“你壽命雖盡,生前塵緣卻不得安穩,何凱日日苦陷相思,託我助你夫婦倆再得一見。”河中的鬼猶猶豫豫顫了顫,緩緩探出身子攀爬上岸。
湛華將何凱送進家,略作安慰要他安心等待,何凱愣一愣,喉結噎在咽喉滾動,猶猶豫豫若有所語,湛華不等他說出,抿嘴笑著轉身離開。何凱長長吐出一口氣,剛才那一幕驚魂動魄仍是歷歷在目,他兩隻手禁不住打顫,冰涼麻竦爬上臂膀,想起這些天伴在身邊的竟是個野鬼,一股寒氣滲入腦門。門外忽然傳來沉緩的腳步,他起初並未留意,那步子漸漸朝自己門口落下,聲音臨近彷彿要踏進屋裡,門板上透出輕微的扣擊,不知是誰抬著手吃力拍打,他猛然想起湛華剛才叮囑“今晚上必讓你跟妻子團聚”,隱約想到來的是鄭瑩,一時又驚又喜忙移到門前,手剛觸到把手上,好像挨著烙鐵又飛快撤開。他猛然記起剛才欲謀自己性命的水鬼,未息的恐懼逼上心頭,縱使過去確與鄭瑩親密無間,可是如今人鬼殊途,若是真的相見,彼此又該如何應對?
他正犯著愁慮,門板忽然輕輕搖晃,原來湛華走時特意留下縫隙,鄭瑩千辛萬苦從水中爬出,趁著一道門縫探進手去。何凱見狀忙退後一步,他定睛向前打量,卻見一條腐爛手臂從門外伸來,面板肌肉被河水泡得腫脹,又因魚蝦啄食潰爛不全,一條條骨頭從肉中掙出,各樣水蟲自在爬行,哪裡還是女人當年白嫩豐腴的手臂。他臉上現出慘白,雙腳頓時綿軟不堪,往昔所有思念愛慕被綿綿不絕的恐懼遮掩,硬著頭皮衝到門前將房門按住。鄭瑩的手便被擠在門縫裡,她知道丈夫就在對面,揮動胳膊想觸控他,皮肉裡漾出一股股黏滑的綠水,隨著動作濺落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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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凱嚇得魂不附體,再顧不得往日夫妻深情,扯開嗓子大聲喊:“你快回去!我不要你!”他剛撥出這一句,不知怎得流出眼淚,千言萬語湧到嘴邊,隨著滿心恐懼又哽咽進肚。鄭瑩的手臂終於停下揮舞,濃綠液體順著指尖滴落,腥臭水珠積在地板上,漸漸匯成一汪淺波。何凱哭著又喊:“求求你快回去,我原先想念你,現在卻想再見!我不敢見你!”女鬼深深嘆一口氣,輕輕從門縫裡抽出手,趁著天色未明,依照來時的道路磕磕絆絆又走回河裡。
湛華立在路燈下,瞧著腐爛的女屍遠去。鍾二郎走上前攬住他,一人一鬼緊靠著悄聲言語,湛華嘆道:“這便是‘縱使相逢應不識’,人固然怕鬼,卻不知鬼也畏懼活人。這二人真要再相見怕只能等到同赴地府時。”他唇角微微顫動,抬眼又笑道:“我也是沒論道,做人的時候不知珍惜時日,如今再假扮活人,哪裡還能猜出人的念頭。”鍾二“嗯嗯”應著胡亂頭,實則滿心只想喝一碗熱湯麵,抓一把香菜再臥個荷包蛋。他兩個奔波一夜,這時早已經哈欠連連,上下眼皮膠連在一起,搖搖晃晃打道回府。
金風蕭索,吹來一場秋雨,天上好像住了個滿心愁怨的姑娘,淚珠子連成細串墜落人間。趁著淫雨霏霏連綿不息,鍾二郎日日摟了湛華在床上廝混,滿嘴胡言稱自己抱了一條魚,下巴上的鬍渣子將湛華大腿根蹭得通紅。好容易盼到雨過天情,太陽光燻得屋裡一股黴味,湛華撿了鍾二的衣服扔進水池,上世紀的洗衣機早已壽終正寢,擱在陽臺上默默氧化,他滿腹牢騷不敢吐露,只得接水添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