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攆出屋,鍾二郎只得帶著湛華趴在窗臺上,捅漏了窗戶紙往裡看。何映霞面前擺上酒菜,提起筷子“嗒叭嗒叭”大嚼大咽,吃到心滿意足又灌兩盅酒,正是受用時,身上忽然連打幾個寒戰,面目扭曲彷彿痛苦難耐,身形立時低下去,伏在炕上抓耳撓腮,尖著嗓子一聲聲咳嗽。屋裡幾個人頓時大氣不敢吭一聲,神情肅然等著大仙顯靈,卻聽何映霞張嘴叫道:“本狐仙在山裡正快活,哪個喚了我出來?瓜果金銀可都預備周詳了?”她嗓子拔尖響亮好像不似人動靜,窩著肩膀在炕上抽搐扭動,一對眼睛閃得賊亮,直��萌撕蠹狗⒙椋�恢�櫚惱嬉暈�曬們肜戳撕�昃��
鍾二郎吐了一地瓜子皮,原本以為能有多大的樂子,瞧見這架勢便沒了興致,對著湛華悄悄道:“這一套老子三歲便精通,上午招個呂洞賓,下午喚個孫猴子,又威風又熱鬧,捧場的人能排出二里地,可比她更像模像樣。”兩人取笑一番便返回夏南家。鍾二本打算辭行回家去,左等右等不見夏南迴來,百無聊賴跑進夏南房裡翻出幾本舊雜誌,津津有味觀賞小澤瑪利亞,正是瞧在興頭上,眼角餘光忽瞄見湛華進來,忙不迭將書掖進被裡,正襟端坐咧著嘴乾笑。湛華捱到他身邊道:“往日出行妖魔鬼怪,這一回倒是奇怪,作亂的皆是活人弄的假鬼,只是那天夜裡闖進屋的東西實在不似善類。”鍾二郎一心怕他瞧見瑪利亞姑娘,東張西望“嗯嗯哎哎”的敷衍。
他兩個再等下去,待到日頭偏西落,夏南還是遲遲不歸,鍾二郎不免著了慌,倒是夏秀不慌不忙說:“稍安勿躁,終歸不打緊。”她嘴巴靈驗的緊,沒過一會兒夏南果然返回來,推開門大聲吆喝,鍾二郎革著牆在屋裡吼:“你給狼叼去了,得虧還認得家門!”夏南晃進屋洋洋得意道:“說什麼長綠毛的殭屍,哪個長眼瞧見了!倒是發大水時確實出了事,我出了村子四處打聽才知道,有個人的屍體至今沒找著,他娘急瘋了,每到下雨便嚷嚷要救孩子,那一夜村裡出亂子,便是她犯了病跑出來晃盪。”他馬不停蹄奔波了一上午,原是為了打聽怪事的緣由,這一會兒口乾舌燥往外吐舌頭,湛華忙替他倒一碗水,夏南邊喝邊笑道:“這世上還是人厲害,我順路又喚了官差來,看那神婆還能得意到幾時。”
第 49 章
官差行動迅速,何映霞雖還未一敗塗地,卻遠隔著三百里便聞著動靜,早早收拾細軟溜之大吉。鍾二郎拍著巴掌讚歎說:“好腿腳,幹我們這一行都是好腿腳!”被騙的村民或如夢初醒,立在門口跳腳罵娘,或拍著心窩慶幸損失非巨,更有云深不知處者,至死也堅信何映霞是個救人水火的真仙人。夏南憤惱交加怒其不爭,忍不住揮墨作詩一首,鍾二郎自然不敢見識,忙扯著湛華朝他辭行。夏家父女將他兩個送至村口,夏南依依不捨還要再往外送,夏秀忙拉住他幽幽說:“走到這裡就夠了,今天不能行遠路。”
湛華想了想,將小姑娘喚到身邊,和顏悅色說:“哪天得了空,再來鍾二家玩,我還給你買紙杯蛋糕。”夏秀高高興興點頭答應,湛華低聲又說道:“只是你爹那天冒冒失失闖進屋,眼睛瞧見不該瞧的東西,我困惑難堪,日後如何再待你?你可有法子讓他忘了那檔事?”她琢磨了片刻,連忙快步跑到夏南身邊,招呼他恭下身子。夏南正是莫名其妙時,忽見女兒一隻手拍到自己腦門上,猛然之間似是有一縷東西從後腦飛出,眼前一陣金星旋轉,他再抬起頭,見鍾二郎開車遠去,只得懵懵懂懂帶夏秀回家。
汽車在山路上行馳,湛華連連打出幾個哈欠,抬臉忽瞧見前面有輛車被人攔住,定睛望去才見攔車的正是何映霞,仙姑一路奔逃筋疲力盡,正央人載自己下山。此時天色微微的燻黑,山脊上猶染著落日餘暉,那車上的司機略朝她瞧一眼,立時唬得大驚失色,開足馬力飛奔而去。原來何映霞背後不知何時伏上一隻鬼,一雙手緊緊環在她肩上,歪著頭朝人發笑。這鬼渾身浸著水,頭髮一綹一綹糊在腐爛麵皮上,待他們開車行至近處,湛華才恍然認出它正是那天雨夜闖進屋的落水鬼。好巧鍾二郎正餓得頭暈眼花,連忙剎車邁下來,幾步走到何映霞身前,對方還以為他是興師問罪攆上的,掉頭往後飛跑,也不知自己正被鬼纏著,腳下迅敏宛如踩上風火輪。
鍾二手急眼快扒下她揹著的鬼,按在地上預備食用,那鬼大駭,手舞足蹈奮力掙扎,鍾二豎起個手指頭,找著它咽上狠狠戳去,好像殺螃蟹一般捏斷喉嚨,輕輕將頂上腐皮皆去,露出內裡的鮮肉歡欣啖之。何映霞畢竟腿腳快,趁著他吃鬼的工夫早跑得沒影,湛華笑道:“解決了死人,那活的怎麼辦?”鍾二郎抹一把嘴假惺惺道:“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