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聲地“嗯”了一聲,卻有些心不在焉。葉聽濤向那有燈火的方向走了一步,便在此時,突然撲啦啦一聲,有烏鴉在他們頭頂掠過。彷彿離得很近,拍打翅膀的聲音一剎那震顫雙耳。
葉聽濤一驚,腳步頓了一頓,然後他忽然僵住。暗淡的火光中,有一隻手輕輕環住了他的左臂,柔若無骨,如同雪落在掌心。幽蘭般的吹息之崗那一瞬間是那麼清晰,拂過他的脖頸。葉聽濤握著火把的右手竟然微微一動,他的神情之中有錯愕、驚訝,但他沒有說話。並非平常那樣的不願多談。
楚玉聲的手延著葉聽濤的手臂向下,慢慢地觸到了衣衫之外,那屬於劍磕筋骨結實的手。那隻手的感覺溫暖而厚實,似乎可以抵擋一切,刃奸邪於一瞬。她也沒有說話,因為她知道,只要不說,就無可返。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停止,楚玉聲不記得葉聽濤是什麼時候才邁出第二步的——那為晚鴉所驚而停頓的一步之後。她嗅到他身上屬於男子的氣息,只覺得心在強烈地跳動,融化那頑固於觸手之間的冷漠。他的手沒有鬆開,也沒有握緊,就這樣牽著她——又或是為她握著——向前走去。
那一段路程在楚玉聲的記憶中一直有些奇異,像在棉絮之上行走,失去了對外界事物的一切鵝力,月光、火光、水流聲、溼潤的氣息,都被手指間的溫暖觸覺所覆蓋。上一個與她握住手的人是淵清,那時她們都是小孩,手緊緊團在一起,一個摔倒了,另一個可以將她拉起來。只能感覺到相握的力度,而沒有此刻的悸動與微溫。
她的心中隱約地升起了一種熱切的希望,在這一之後,所有的事情會變好,她可以見到哥哥,可以回洛陽,可以去見父親——抑或僅僅是期盼著他們三人一起離開的那一幕。
因為剛下過雨的緣故,腳下的路有些泥濘,在走上一個土坡時,葉聽濤的手微微收緊,將她一拉,兩人飛躍上去。他的手溫柔而有力量,讓人安心。然後他們看見了那曾以為是山中人家燈火的東西。氣氛陡然凝重。
一根火樁豎立在那個土坡上,火焰明滅跳動。樁邊站著一個人,風吹動他的黑披風,他抱胸背對著來人,那姿勢彷彿在行什麼莊重的儀式。
“子時未到,你們就來了?”他的聲音卻出乎意料的清朗悅耳,如月之霜華。
“閣下不是也來了?”葉聽濤走到離他四五步的距離,放開了楚玉聲的手,將她擋在身後。
那人回過身來,黑披風的帽子滑落,藉著火光,可以看到他抹額上嵌著的紫晶石。面容清淡秀雅,周身氣息卻如同鬼魅:“只是沒想到,會這麼早見到你。如此說來,第一根火樁下的人,已經被你擊敗了?”
“……自進谷以來,你是我們所遇的第一個人。”
“哦?……”他輕笑了一下,目光向葉聽濤背後的劍遊移而去,“那也無妨。殺死我重天冥宮那麼多人的,就是這把碧海怒靈劍?”
“不錯。”葉聽濤冷冷地道,“陰山一役,用的正是此劍。”
那人的眸子忽然如貓一般劇烈地收縮了一下,凶煞之氣一閃,又收斂:“那麼,你願意用這把劍,換你義弟的命嗎?”他說這話的時候,楚玉聲的眼神一顫。葉聽濤雖然沒有回頭,可他能想象她此時的表情。
“他人在何處?”葉聽濤盯著那黑的人影。
“在這山谷裡,不過,不交出碧海怒靈劍,你一輩子也別想找到他。”那人優雅地一笑,“在此之前,與你一較高倒是件樂事。我是斷雁,若死在我手中,別忘了我的名字。”
葉聽濤的右手一直放在離劍最近的位置,左臂卻時刻在準備將楚玉聲向後推:“你們這些人,不是從不叫陣報名的嗎?”
斷雁似乎並不生氣:“那些人根本沒有名字,何需叫陣?他們註定要為冥宮而死,如今雖然陰山已廢,但所煉有成,也算死得其所。”
楚玉聲聽了這話,忽然道:“……你們將薛靈舟怎麼樣了?”
斷雁微微笑道:“別急……”他看著楚玉聲,“你是瀟湘琴館的人?”
聽他忽然提到瀟湘琴館,楚玉聲一怔:“……不錯。”斷雁“哦”了一聲:“難怪先前有人告訴我,葉聽濤身邊有個會彈琴的子,當年你師父寧夕塵重創了冥宮少主,這筆帳,咱們一直找不到機會跟她算。”
“我師父?”楚玉聲有些吃驚,在她的印象中,寧夕塵不僅很少下山,就連山腰以下的泉泠、風舞兩舍也隔月才去一次。
斷雁望著她,沒有回答,貓一般的眸中有兇焰燃起。“楚姑娘,退後。”葉聽濤已經將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