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風致韻絕。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廣播站門口的楊圓圓在他腦子裡漸漸模糊起來,《夢》中的楊圓圓越來越變得清晰,到最後,當他想到楊圓圓時,就又只有《夢》中的楊圓圓了,於是,思念又從心頭繚繞而起。
他感到後怕,為了下決心不再讓大火起來,為了讓自己獲得鳳凰涅盤般的新生,他做了一件破釜沉舟的事,就是寫信給楊圓圓,要回他所有寫給他的信。
他在信中對她的一次次打擾表示道歉,對她的一次次回信表示感謝,說這些信蘊含著他的生命,他要獲得新生就得把它們收回。
他很快收到了楊圓圓的回信,她在信中說:
“我想把你的這些信暫時替你保管著。”
他不能理解她的行為,寫信去堅持叫她寄給他,還寄去了郵票,說:
“上次寫信沒有想到。”
他於是收到了裝著他信的郵包。
他快步走到田野上,把信放在田塍上,為了讓它們快速燃盡,又一封封地抽出信紙來,就像以前他母親燒紙錢一樣,先點燃一張,再一張一張地放上去。他曾聽母親說,紙錢不燃盡,陰司裡的人是收不到的,他似乎覺得他的信不燃盡,他的舊我就不死。當時天色已暗,火光是映紅了他的臉。他似乎看到自己死了的魂化作鳳凰從火中飛出,讓他感到新生的快樂。
這種快樂感在他心頭停留了好些日子,當它過去時,愛情毀滅的悲哀又不免抬起頭來。
他在閱讀文學作品中尋求解脫,但往往因為受到裡面的情節或細節,或某句話、某個詞的觸動,悲從中來,從而淚流不止。
可是有一次,書中的一個詞兒像新月穿出雲霧一樣,跳入他的眼簾:
“緣分”!
從此以後,每當他的心落入黑暗時,他就把這兩個字喚出來。
他的心境慢慢變得寧靜,但他也因此迎來了一段另一種掙扎的生活:寧靜帶給他空虛!心裡剛剛搬掉楊圓圓這座大山,他又怎能不空虛!
他本以為從此可以一心一意做他的畫家夢了,結果卻是更打不起精神來。前面沒有可以讓他翻越的山,空虛讓他一眼望到人生的終極,死的陰影也就浮上心頭。
俞思小時候就有這樣的時刻。那時往往是在入睡前,他會對人生終將沉入死的深淵而顫慄,他的那條“人反正要死的”的人生哲學就是在那時產生的。長大後,腦子裡塵世的東西多了,躺在床上想到明天的事多了,這樣的時刻幾乎沒有了。可是現在,那“死”的陰影卻是變本加厲,不管在什麼時候都盯著他。看到一樣東西,想到一件事,都有死的陰影浮在上面。
看到一樹,他會想,這和他是沒有關係的,他終將離開這個世界。想到自己得不到愛情沒有快樂,他會想,這又有什麼呢?快樂也是一時的,死了都是一樣的。
他那樣想著時,心在死亡前顫慄。
以前揚名天下流芳百世想法和“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的死亡觀根本起不到一點兒作用了,倒是有一次哲學老師在課堂上批判西方某個哲學家的論斷,那個論斷引起了他的思考,那個論斷是:人只有在意識到將會死去時才是活著的。他於是有“意識”記著“將會死去”,以便讓自己“活著”,於是死的陰影就更像鐵一樣箍著他了。
他不斷地思索著,想擺脫死陰影,都是徒勞。
晚上將入夢時他會恐怖地叫起來。
他羨慕草木魚蟲,它們不知道生死,也羨慕芸芸眾生,他們沉迷在自己的追求中。
他明顯變得瘦了,臉色蒼白,眼睛凹陷,又圍上了一圈黑色。他偶爾照鏡子時,他自己也嚇了一跳,覺得自己是剛從墳洞裡爬出來一樣,而且明顯看到了臉上的陰氣。大家都說他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到醫病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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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夢》趕走了死
就在這樣情況下,他們迎來了畢業。
全國掀起了“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他的《夢》在學校作為毒草受到了批判。因為《夢》,他被髮回了老家,叫他回到象嶺縣文化局報到。
縣文化局看到他的檔案上有畫《夢》的汙點,就把他分配到山旮旯裡,他老家所在的上河公社做文化站站長。說是站長,其實也只有他一個人。
他本來就對分配到那裡無所謂,認為真正的大家,都要經過生活的磨鍊,現在滿腦子是“死”,就更無所謂了。
他在蔣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