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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你說要影響你的前程,我總歸不首先向你寫信。至於你要我回答的問題,回答不上來。”

他感覺暈。

“為什麼這樣?!”他心裡叫道。

他在心裡喃喃說:

“就結束吧,她‘回答不上來’……”

他覺得他現在是真正絕望了,這下非斬斷情根不可。

這樣一決定,他的心地一時變得明朗,就像烏雲密佈的天空突然開了口子,陽光一下子傾瀉而出一樣,他也第一次感覺到了身邊的稻花香。

第二天,他乘上了回家的列車。

在列車上,他感覺這是他新生活的開始,似乎那列車不是要帶他到舊地去,而是要帶他到新的地方去一樣。

這次回家,他從未有過感到家鄉是那麼的美。他那時也特別容易激動。有一次站在一張竹椅子上在家門口對著龍珠湖寫生,他聽到自己在心裡說:

“要是她現在和我在一起有多好!”

一激動,他在他的畫裡平空添上一對砍柴的夫妻,雖是遠景,看不清人物的面目,他知道自己是在畫誰。

“怎麼辦?怎麼辦?沒有了她,我生命的源泉就會枯竭,我在世上就是一具殭屍。我應該立即向她寫信,向她道歉,表示我不應該要她做那個愚蠢的選擇題,這是對她的褻瀆,對我看書的愛的褻瀆!我要向她說,‘我今生能夠有機會愛你已經夠幸福的了,我不能貪心不足非要得到愛的回報。’對,對,真正的愛是付出,是奉獻,是獻身!古往今來,最悲壯,最偉大的愛是愛人,不是被愛!”

他為自己的祟高感動,幾乎流下淚來。

“她一定會被我的真愛感動的。”

他接著想:

“我要馬上行動。”

心口怦然跳動,他從椅上嗵地站起身來。

但是他忽然又木然不動,眼睛裡掠過黯然的神情,隨後慢慢地坐下去。過去一次次的激動、企盼、失望、幻滅再一次深深刺痛他的心,一股苦澀味從胸口往喉口湧。他覺得自己是一隻傷殘了翅膀的燕子,滴著血在亂草叢中掙扎。但是,沒有愛情,前面就是一條灰暗的無窮盡的人生隧道。

“叫我怎麼辦!”他心裡嚎啕著,抓自己的頭髮。

他的腦袋發脹發熱,就像要爆裂,似乎就在將要爆裂之際,他揚起拳頭,一拳砸在畫框上,帶著哭腔大聲叫:

“我再也不要愛情了!”

這一拳,這一聲喊叫,使他的神經鬆弛了點。

他閉上眼睛,喘著粗氣,什麼也沒想。

他就這樣坐著。

“寫信是不能培養感情的。都是因為寫信的緣故!”他忽然聽到一個聲音,眼前忽然一亮,似乎覺得找到了癥結所在。

他覺得,自己外表清麗,氣質高雅,悟性獨特,才志高遠,是青年中的佼佼。他甚至想到了小時候別人說他的“大貴之相”、“帝王之品”。只有在面對面的接觸中,他才能在她的面前得以充分地展示,她才能觸控到他那顆赤誠的心。以前的一封封信,如果是一次次直接接觸,她早就對他產生愛慕之情了。

他又猶疑起來,他從來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他的膽量,只在寫信上。

然而這樣的猶疑很快被他趕跑了,他雖是個在別人看來內向的人,卻從來不允許自己的一個決定因羞怯而退縮,不然他會自己看不起自己,甚至會覺得自己無資格稱為“人”而行走在地球上。

支撐他勇往直前的還有一條他在少年時就有的人生哲學,這條人生哲學總是在要做事前成到羞怯時跳出來:

“人反正要死的!”

他決定立刻就去見楊圓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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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二十三、他只想離開她

他到附近的小站時,正有一輛大客車遠遠地顛簸著過來,後面揚起的塵土,形成一條尾巴上翹的滾滾長龍。

俞思坐在視窗,總見楊圓圓的影子和路邊的景緻重迭著向他奔來,她高興地來迎接他,影影綽綽中更顯出她綽約的風姿,讓他覺得自慚形穢。

當汽車拐過長滿了蘆葦的塘埂,公路另一邊的前方露出一些白壁黑瓦來,他的心就開始揪緊。

見到她會是怎樣一個情形?見到她怎麼說?他全不像是去尋找幸福,倒好象是被五花大綁著被押赴刑場的犯人。

下了車,像個跌落到地上旋轉著的陀螺,他覺得暈。熾日讓四周的景物鮮明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