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著:女兒早產的時機太刻意了,也太巧了。
當年如果是在京城,女兒恐怕早就察覺不對了,可是當時是在半路上,一個人生地不熟的環境,又有“七活八不活”的民間傳言,一團亂之下,第一次生產的女兒是不可能發現到這種種“刻意”的。
隨著沈氏的述說,陳嬤嬤再次回憶起往事來,心想是被揪住似的難受。
這段時日來,她也在一遍遍地回憶著十幾年前的往事,一遍遍地悔恨自己當年太過輕率。
陳嬤嬤深吸了兩口氣,理了理思緒,介面道:“那一天,實在是太亂了。”
“當年,夫人在大平寺生產後,大出血,暈厥了過去。奴婢心裡著急,就跟著寺裡的一個小師傅去附近的王家村,找了個懂醫術的穩婆回來。”
“奴婢當時只離開了半天,大概兩個多時辰,等奴婢回大平寺時,夫人還昏迷著,不過已經有大夫給她看過了,說夫人沒什麼大礙……”
“奴婢還聽說,女嬰因為羊水窒息,全身青紫,命垂一線。大平寺在郊外,大夫一時到不了,侯爺聽說寺裡的住持大師擅岐黃,所以,就把女嬰抱去了住持那裡,第二天才被抱了回來,有驚無險。”
“當時,短短一天內發生的事太多了,也太混亂了,奴婢根本沒多想,只覺得夫人這是吉人自有天相,這一胎生得雖有艱難,但還是母女平安。”
說話間,陳嬤嬤的聲音越來越艱澀,聲音像是從喉底擠出。
穆國公也沒離開,就在屏風外聽著,雙拳緊緊地握在了一起,那雙蒼老卻不渾濁的眼眸如深淵般幽邃,身形僵直如石雕。
穆國公夫人嘴唇緊抿,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裡。
空氣沉甸甸的,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之後,沈氏又接著陳嬤嬤的話往下說:“我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對於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從別人告訴我的,說我血虛力竭,所以暈厥,說女嬰一度危急,但所幸有驚無險……
“我醒來時,小嬰兒就睡在旁邊的小床上,她很瘦弱,比尋常的早產兒更加瘦弱,甚至還沒五斤重。”
至今,沈氏還清晰地記得那一幕,彷彿銘刻在她心中一般。
那是她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孩子,小小的嬰兒睡顏安詳,那麼嬌小,那麼柔弱,彷如柔嫩的花瓣似的,她甚至不敢去抱。
沈氏又停下了,胸膛微微起伏著,她努力地平復著自己的情緒。
明明是炎炎夏日,可是屋子裡卻瀰漫著一股徹骨的寒意。
穆國公夫人忍不住去看楚千塵。
楚千塵端坐在沈氏榻邊的一把凳子上,姿態優雅,氣度從容,帶著一種嶽峙淵渟的鎮定。
這丫頭實在是太冷靜了。
穆國公夫人驀地心念一動。
這丫頭是聰明人,女兒和陳嬤嬤把話說到這份上,她不可能聽不懂……
所以……
楚千塵是不是早就對她的身世起疑?
她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他們在調查十幾年的事,也看出了女兒今天到底是為什麼氣病了……
這孩子實在是太過聰慧了!
穆國公夫人看著楚千塵的眼神既慈愛又心痛,還有憐惜、歡喜等等的情緒。
她定了定神,才道:“大平寺的住持大師八年前就圓寂了,那不過是小寺,十四年前的僧人也沒幾個了……”
而且,生孩子的事又涉及女眷,當時也沒多少僧人會在沈氏所在的院落出現。
“我們派去大平寺裡的人找到了當年的一名知客僧,今天人才剛剛抵達京城。”
頓了一下後,穆國公夫人小心翼翼地看著楚千塵的表情,接著說道:“那個知客僧說,當年你父親曾去了住持那裡,抱了一個襁褓出來……”
“後來,他偶爾間還聽住持大師唏噓地說過,希望那個孩子命大……”
說完之後,穆國公夫人的神情越發顯得小心翼翼,目光依舊注視著楚千塵。
在萬壽節那天,她第一次見到楚千塵的時候,她就有種看到長女年輕時的感覺。
並不是楚千塵的容貌有多像長女,她們只是一雙鳳眼有八九成相像,而是兩人的身段與氣質很相似,讓穆國公夫人一瞬間覺得熟悉。
其實到現在為止,兩個孩子被調換的事都只是他們的猜測,沒有更切實的證據,但是從種種蛛絲馬跡來看,這件事有八九成應該錯不了了。
沈氏不是第一次聽到知客僧的這番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