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楚千塵用手指為梳小心翼翼地去順他的頭髮,“顧琅是後悔了吧。”後悔許了三公主出嫁昊國。
顧玦的語調漫不經心,似乎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楚千塵笑得兩眼彎彎,瞳孔亮得出奇,愉悅地嘆道:“真是多虧了楚千凰了。”
要是沒有楚千凰玩的這一出,他們還得多花點心思。
楚千塵一邊說,一邊把自己的髮絲與顧玦的比了比。
他的頭髮比她粗,比她濃密,但是沒她的濃黑,頭髮上泛著絲綢般的光澤,遠比他剛從北地回京那會兒髮梢乾枯的樣子要好多了。
楚千塵愉快地抿唇笑,不禁聯想到月影剛送到濟世堂那副可憐兮兮、皮毛黯淡的樣子,瞧,現在的月影被她養得油光水滑的。
她把王爺也養得很好呢!
楚千塵笑得樂不可支,正色道:“王爺,我明天哪兒都不去了,留在府裡陪你聽小曲。”
兩人說得好好的,結果,一大早,顧玦就被人叫走了。
一直等到下午顧玦才又回王府來,楚千塵正要跟他顯擺今天給他編的絡子,話還沒出口,又有人來稟說,烏訶迦樓求見。
楚千塵:“……”
楚千塵的小臉黯淡了幾分,心道:這和尚真沒眼力勁!
顧玦從羅漢床上起了身,楚千塵也站了起來,本來是想幫顧玦理一理衣裳的。
不想,她才剛幫顧玦理好了衣裳的領口,右手腕就被顧玦伸指捏住了。
顧玦道:“一起去。”
楚千塵嫌天氣冷,但聽顧玦這麼說了,就乖乖地應了。
夫婦倆手牽著手去了韶華廳。
烏訶迦樓正在正廳裡等著他們,他依舊穿了一襲如白雪般的僧衣,不染纖塵,似乎比窗外的白雪還要白皙。
養了兩個多月,他的傷勢基本全好了,除了臉頰與身形還略有些清瘦外,基本恢復到了受傷前的樣子,芝蘭玉樹,彷彿隨時會乘風而去似的。
只不過,外傷、內傷可以治,可以慢慢養,有些東西卻是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他的身上揹負著沉重的國仇家恨,前途茫茫,足以把任何一個人壓垮,但是,烏訶迦樓的形容間總是那麼平靜。
“宸王,宸王妃。”
烏訶迦樓對著二人施了個佛禮。
三人彼此見禮後,對著一張茶案坐下了,茶案旁放了一個紅泥小爐和一個茶壺。
迦樓的隨侍清萊就站在他的身後,宛如一尊雕像,才十五歲的少年在經歷了一場浩劫之後,一下子被迫成長了許多,與從前判若兩人。
顧玦一手輕撫袖口,一手以勺將茶末放入茶盞中,動作不疾不徐。
爐上的茶壺中微微作響,水沸如魚目。
烏訶迦樓從寬大的僧袍袖口中掏出一張絹紙,將之展開後,再放在茶案上。
這是一張畫著一把長弓的圖紙。
“這張圖紙是由楚大姑娘交給了安達曼。”烏訶迦樓平靜地說道,“安達曼把這張圖給了他手下名為蘭格的一個下屬,問他能不能憑這圖紙把弓給製出來。”
“我曾對蘭格全族有過救命之恩。”
不過這件事幾乎沒什麼人知道,所以安達曼才會把蘭格帶在身邊。
顧玦微微點頭,沒有多問。烏訶迦樓好歹也當了這麼多年的昊國大皇子,深受先昊帝的看重,他的底子不薄,明裡暗裡都有不少人手。
顧玦放下了茶勺,改而拿起那份圖紙,細細地看著圖紙上造型奇特的大弓。
楚千塵默契地接手了後續,執起茶壺,開始把茶壺中的熱水緩緩地注入茶盞中。
以勺調膏,再以茶筅擊拂。
少頃,茶麵浮起潔白雪沫,如疏星淡月。
楚千塵眉目低垂,嘴角含笑,全然沒管他們在說什麼、做什麼。
她的動作優雅,一氣渾成,透著一股溫婉沉靜的氣息,似乎連時間的流逝都變得緩慢了起來。
楚千塵點了三杯茶,不多不少,恰好一人一杯。
這時,顧玦也看完了那張圖紙,抬起頭來,眸色深深。
他在軍中多年,一眼就能看出這圖紙上造型古怪的弓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新型弓,他從前見過的弓種不少,包括來自遙遠的西方國度波斯國的弓,但這把弓與其它弓迥然不同。
楚千塵也湊過去看了一眼,也只是一眼,沒有深究。
她對弓、劍、刀、弩之類的武器不太懂,也看不出這張圖紙的玄妙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