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落在眾人的耳邊,敲在眾人的心頭,神態傲氣凌人。
滿堂死寂,落針可聞,似乎連呼吸聲都停止了。
所有人這一刻都對眼前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天子心生敬畏。
“別把從前的那一套用在朕的身上,明不明白?!”
“誰還不服?”他再次掃視著下方人頭攢動的金鑾殿,“不服就致仕吧。朕聽聞吏部每年候缺的人不少,韋尚書,是也不是?”
他這句話的言下之意是,若是誰不聽話,那就別當官了,反正在吏部候缺的官員有不少,都在排隊等著好位置,實在不行的話,朝廷還可以開恩科。
因為這句話是對著韋敬則說的,又似是質問韋敬則,他這個吏部尚書還想不想當了!
誰都能聽明白顧玦的意思,對著韋敬則投以難以名狀的眼神。
葉大學士的心裡也不太舒服。
他並非是韋敬則這一派的人,但是,在選妃的事上,他與韋敬則他們看法一致,所以此刻就覺得顧玦這番話也是說給他聽的,也在威脅他。
葉大學士嘴唇動了動,想說,皇帝若是一次性替換太多的的官員,朝堂上肯定會出一些或大或小的岔子,但話到了嘴邊,終究還是沒出口。
歷朝歷代,每一任皇帝的上位,就意味著權力的交迭,當年先帝顧琅登基後不久,也陸續更換了一批官員,早晚的事。
現在顧琅死了,顧玦上了位,在京城局面最混亂的時候,朝政都沒有大亂過,而現在,局勢已經逐步穩定了下來,這時候顧玦就是換掉幾個官員又算得上什麼呢!
顧玦的這番說辭雖然霸道,雖然不近人情,但細品之下,說得也沒錯。
能站在早朝上的全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員,是國之重臣,這些位置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每個衙門中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想爬到他們的位置呢。
任何一個人也沒有那麼不可替代,連皇帝都可以被替代,更別說是別人了!
一時間,眾人只覺得如芒在背,似有無數腳步聲在後方追逐著。
眾人僵立當場,如一根根木樁子似的,彷彿三魂七魄都被抽走了一半。
眾人呆立片刻後,還是張首輔率先有了動作,他一撩袍,第一個跪了下去,動作恭敬虔誠。
這彷彿是一個訊號,其他人也都紛紛地跪了下去。
眨眼間,殿宇內就黑壓壓地跪倒了一片。
不等韋敬則跪,隸屬他這一派的右都御史等人已經先行跪了下去。
胳膊扭不過大腿,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最後,面色陰晴不定的韋敬則也跪了,哪怕他心裡再不甘,再不服氣,他也還想要保住他吏部尚書這個位置。
顧玦依然姿態慵懶,即便親眼看著群臣臣服,即便他在這場君臣博弈中大獲全勝,他的臉上也沒有因此露出什麼志得意滿的神情。
他還是那個他,周身散發著一種月白風清的風華,不染塵世喧囂。
張首輔忍不住抬頭再次去看顧玦,看著他沉靜的面龐,心底不由感慨:張首輔是四朝元老,輔佐過顧玦的祖父、父親、兄長,一直到現在的顧玦。
直到今天,張首輔才深刻地體會到顧玦與他的父祖、與先帝顧琅截然不同。
顧玦的父皇仁宗皇帝生性寬厚,而顧琅不僅資質平庸,還好面子。
仁宗皇帝與顧琅在位時,臣子們如果萬眾一心,像韋敬則今日這般鬧上一場,往往能夠左右這兩位君主的決定。
但是顧玦完全不一樣。
他是一個在戰場上披荊斬棘殺出來的猛將,他是一個見識過屍山血海、人間地獄的君王,他平日裡看著如一個閒雲野鶴的魏晉名士,狂放不羈,可他實則是一頭長有獠牙的雄獅,他不會被任何人所左右。
他一旦有了主意,也不會輕易動搖,心如磐石,他的內心足夠堅韌,足夠強大,足以維持他的本心。
君強則臣弱。
有這麼一個君主,他可以想象,以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是別想像從前那樣矇混過日子了。
朝堂上勢必會迎來一片雷厲風行的變革!
穆國公也跪了下去,嘴角含著唯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笑,暗暗地感慨:顧玦終究是顧玦,自己也還是低估了他。他當年可以以十五歲的稚齡震服北地軍,現在的他早已經不是那個年少青澀的九皇子,歲月把他鍛造得刀槍不入。
此時此刻,顧玦不說話,那些跪地的官員們也不敢動,只能維持著跪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