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頓了一下後,就接著道:“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盡在掌握的樣子。”
“從前到現在,都是這樣!”
康鴻達的聲音不高不低,近乎一字一頓,語調維持得很穩,可是字字句句壓抑著一股洶湧的怒意。
康鴻達不喜歡顧玦,從來就沒喜歡過。
有的人好像天生就是來碾壓其他人的,康鴻達也曾有過年輕時意氣風發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子,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卻被那個十五歲的九皇子生生地往臉上打了一巴掌。
二十五歲的他慘敗在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劍下,在大庭廣眾之下,在先帝御前。
時至今日,很多人都已經忘了那件事,但是康鴻達自己不會忘。
當年若非因為他束手束腳,生怕傷了身為九皇子的顧玦,他也不會輸!!
想起這些令人不悅的往事,康鴻達周身釋放出一股陰鬱的冷氣,與之前瀟灑自若的樣子判若兩人。
“顧玦,你想劍走偏鋒,那也得有劍,若是劍不隨你想得那樣做,又怎麼樣?”他明明立於石階之下,比顧玦矮了一截,神態語氣卻是高高在上,倨傲無比。
他抖了下手裡的軟劍,雨絲隨著軟劍這一抖四濺開去,劍身發出響尾蛇般的聲響,就像是一尾盯上了獵物的響尾蛇,令聞者不寒而慄。
他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笑吟吟地緩緩道:“呵,讓我想想,你手上有什麼籌碼。”
“宗室?”
“你的身份?”
“你手下那些忠心耿耿的將士們?”
“還是玄甲軍?”
他一點一點地往下說,如同一個膽大心細的賭徒在衡量對方置於賭桌上的那些籌碼。
這本就是一場賭上了命運的豪賭!
“你自以為能把控人心,能讓所有人都對你忠心不二,但是,你忘了,人心最難看清。”他仰首嗤笑了一聲,帶著幾分輕蔑,幾分自信。
他從二十五歲時就醒悟過來,知道自己並非天之驕子,可是顧玦的這二十幾年過得太順遂了,順遂得理所當然就覺得他下頭的人就該無怨無悔地追隨他,臣服他!
可笑,可嘆,更可悲!
忽然間,康鴻達覺得自己也許該感激顧玦,感激他打了自己一巴掌,也打醒了自己。
“人心啊。”顧玦輕嘆著說道,卻是笑了。
他的笑容雲淡風輕得彷彿康鴻達根本就映不到他眼中,這一笑像是在嘆息,在憐憫。
不知為何,康鴻達因為顧玦的這個笑心生一種古怪的感覺,後頸上的汗毛倒豎了起來,幾滴雨水順著脊背流入他的後背,溼了一片的中衣黏在他後背的肌膚上。
這種又溼又黏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顧玦聲音清冷地又道:“這句話也還給你,人心最難看清。”
康鴻達:“……”
康鴻達薄唇緊抿,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莫非是他算錯了什麼嗎?!
或者,他還是算錯了雲展?
下一刻,康鴻達又自己否決這點,不可能,如果雲展忠於顧玦,就沒必要親手遞給自己這麼大一個把柄!
雲展那邊不可能有變。
會後悔的人是顧玦,他會後悔把破局之力放到了雲展的身上!
不知不覺中,這場雨停了。
天空中依舊是陰雲密佈。
幾滴雨滴順著康鴻達的面頰往下滑,他溼噠噠的鬢髮黏在面板上,狼狽不堪,可他的眼睛卻是灼灼發亮。
雨停了,老天爺果然是站在他這邊的!
康鴻達定了定神,眼睛更亮,宛如他手中這把閃著寒光的軟劍。
他用一種勝利者的眼神注視著顧玦,朗聲宣佈:“顧玦,你涉嫌謀逆,我奉了聖旨,已經命禁軍拿下玄甲軍,違令者死!”
“現在,你還有什麼底牌呢?”
一旦沒有玄甲軍,顧玦就不過是被折了翅膀的鷹,不足為懼。
康鴻達就等著看顧玦臉色大變的樣子,然而,驚撥出聲的人卻是禮親王。
“你說什麼?!”禮親王脫口喊道,面色大變。
他來宸王府是想和顧玦商量一下對策,怎麼也不想鬧到兩軍對壘、自相殘殺的地步,可現在康鴻達的意思是,禁軍已經前往豐臺大營了?!
那就等於是兵臨城下,箭在弦上,這一戰在所難免了!
局勢怕是要控制不住了。
禮親王的心驟然沉到了谷底,四肢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