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開路,吏部尚書韋敬則終於趕來了,跑得是氣喘吁吁。平日裡一向沉穩的他此刻神情間露出罕見的焦急之色。
半個多時辰前,韋遠知從大鬍子那裡得知有個買到第一份考卷的舉人因為試題不對來鬧事,就派心腹去吏部衙門把這件事告訴了韋敬則,而他自己則帶人去了酒館。
韋敬則聞訊後,怕次子搞不定這件事,就親自跑了一趟酒館,卻從小二口中得知次子被那個鬧事的人押去了京兆府,對方說要狀告次子販賣會試考卷。
當下,韋敬則就有些慌,覺得事情怕是變得有些棘手了。
他立刻就快馬加鞭地趕來了京兆府,心裡是想著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封住原告的口,儘量息事寧人。
他這一路的驚慌與焦慮在看到公堂上明顯被杖責過的次子時變成了心疼,怒火高漲。
“洪大人,你無憑無據就對小兒動刑,還真是好大的官威啊!”韋敬則拔高嗓門斥道,試圖以尚書的身份來壓制京兆尹。
盛怒之下,韋敬則只看到了正前方的京兆尹,根本沒注意公堂兩邊還坐著顧玦與楊玄善。
“爹!”韋遠知看到父親,簡直要哭出來了。父親終於來了!
“遠知,別……”韋敬則本想安慰次子,可是才說了幾個字,目光掃過公堂左側時,終於看到了坐在那裡喝茶的顧玦,後面的話戛然而止。
他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新帝怎麼會在這裡?!
韋敬則彷彿瞬間被凍僵似的,僵立當場,腦子裡嗡嗡作響。
在看到顧玦之前,韋敬則心裡對這件事有七八成的把握,但是當他看到顧玦也在這裡時,所有的把握在驟然間被撕得粉碎。
無數的線索像一顆顆珠子似的被一根線串在了一起,他明白了,他可能……不,是肯定落入了顧玦的圈套裡。
他本以為那個買會試考卷的舉子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外鄉人,直到現在才知道原告竟然是顧玦。
那個買了會試考題的人竟然是顧玦!
所以,顧玦早在上個月就發現了有人在盜賣考卷,卻是忍著,等著,一直到會試第一場結束後才出手。
顧玦實在是深謀遠慮,他忍到今天恐怕是為了一舉抓出所有涉案的主犯一級參與舞弊的考生,而且,他更是要一石二鳥地挑起學子們的激憤。
剛剛考完會試第一場的舉子們,正處於最亢奮的時候,在這個時候,他們知道有人在賣會試考卷,就會覺得自己拼死拼活,卻是被那些位高權重者、投機舞弊者踩在腳底。
如此,那些讀書人只會更憤怒,他們就會團結在一起,群起而攻之。
如果這些讀書人一起寫千人請命書,上請天子重懲舞弊案的罪魁禍首,那麼新帝就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來清理文官。
韋敬則驚了,更慌了,一時甚至忘了行禮,與方才趾高氣昂的樣子判若兩人。
“韋尚書真是教子有方啊。”顧玦淺淺一笑,俊美的面龐上看不出一絲怒意,彷彿是與韋敬則閒話家常似的。
“……”韋敬則彷彿被一頭野獸盯住了似的,一股寒意從腳底升了上來。
本來他並沒打算讓長子參加今年的會試,長子的火候還差了些,現在要是中進士還是太早了,二十六歲的進士太扎眼了。
可是,因為秋獵時新帝一舉擼掉了三分之一的武將,讓他又改變了主意。他現在的位置如烈火烹油,隨時都有可能被新帝擼了,那麼韋家就會陷入朝中無人的局面,所以,他想讓長子成為新帝登基後的第一批進士,讓長子先在翰林院熬幾年,與他這邊撇清關係。
這步棋大錯特錯!
現在,他們韋家陷入了販賣會試考題的案子裡,那就意味著他的長子也脫不開干係了,任何一個人都會認定長子舞弊。
他和兩個兒子都會折在此案中!
事到如今,韋敬則哪裡還想不明白,所有的這一切都在顧玦的算計中。
他錯了。
他以為顧玦不過是一個武夫,只會以玄甲軍來壓制朝臣,沒想到顧玦年紀輕輕竟然如此老謀深算,把會試考卷的事壓了這麼久,直到現在才動手。
這一刻,韋敬則的心裡感覺到了深深的敬畏,顧玦不僅是說一不二,而且還是一個運籌帷幄的君王。
旁邊的韋遠知見韋敬則不說話了,嚇得渾身直髮抖,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喊道:“爹,您要救救我啊!”
韋敬則看著次子這沒出息的樣子,心裡更煩躁了,拼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