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氏到底是女人,懂得後宅孤寂的可怕之處,將女兒拉到一邊,叮囑她儘量攏住夫君,切莫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關素衣表面應諾,內裡卻不以為然,在家舒舒服服待了一整天,臨到傍晚才乘坐馬車回侯府。
與此同時,文萃樓內的辯論還在繼續,這是第三場,因前兩場打出了名氣,這一回來的人格外多,也格外熱鬧。秦凌雲伴著嫂子李氏坐在老地方,聖元帝站在欄邊,看似雲淡風輕,實則目光緊緊盯著門外來往的馬車。
眼看徐廣志與對手走上高臺,開始書寫今次的辯題,他終於按捺不住了,“鎮北侯夫人怎麼沒來?”
不等侍衛答話,李氏就譏諷道,“她怎會有心情來?侯府出大事了。要換成我,先砍了趙陸離,再殺去葉家,叫那起子小人自食惡果!”
得知關素衣竟陷入困頓,聖元帝眉頭緊皺,“怎麼還牽扯到葉家?究竟發生何事?”
31。明珠
李氏雖是個大字不識的村婦,性情卻極為爽直,對看順眼的人尤其維護。她原以為書香門第出身的鎮北侯夫人定有些清高傲氣,聽說小叔子要帶自己去認識對方,心裡其實有些牴觸,更有些自卑,哪料關氏雍容是雍容,嫻雅是嫻雅,待人卻誠心誠意,溫文有禮,故而很快就相談甚歡,交上了朋友。
鎮北侯的痴情名聲早已傳得眾人皆知,燕京貴女見他對亡妻那般專一,莫不認為他是個世間難得的好兒郎,於是都想嫁給他為妻,也同樣博得一份痴情。但李氏卻不以為然,鎮北侯既已將痴情盡付亡妻,又哪裡還能看上別的女人?嫁給他不是享福,而是受罪,沒準兒一輩子都得獨守空房,孤燈冷伴。可惜素衣那樣的好女子,餘生便這樣平白耗費,沒個解脫,只因聖旨賜婚是不能和離的。
思及此,李氏對聖元帝不免有些埋怨。因她曾在軍營裡掌過廚,專門伺候過當時還只是叛軍將領的聖元帝,二人的關係堪稱熟絡,於是心直口快地道,“陛下,你可把素衣害苦了,竟將她指給趙陸離那個軟蛋!”
“究竟怎麼回事?”聖元帝嗓音冰冷,眉頭也皺得很緊。
“素衣與趙陸離成婚未滿半月,葉家那老虔婆竟找上門,哭著喊著要趙陸離把養在她膝下的庶支嫡女納為妾室,說素衣心狠,苛待兩個孩子,得有個葉家人在侯府裡照看才能放心。您聽聽這是什麼話?哪有岳母把手伸進女婿房裡去的道理?況且這岳母已經算不得正經岳母,卻把偌大一座侯府當成自己後宅一般,想怎麼挾持就怎麼挾持,想怎麼調弄就怎麼調弄。若換成是我,早他孃的一嘴巴子抽過去了!”李氏越說越惱,竟爆了粗口,把好不容易裝出來的貴婦姿態毀得一乾二淨。
秦凌雲一面扶額哀嘆,一面輕拉嫂子衣袖,示意她說話注意點。陛下如今是魏國國主,可不是當年與他們插科打諢的頭領。
聖元帝原以為這樁婚事是趙陸離捨棄自尊求去的,定會善待關素衣,哪料他竟幹出這種事。便是撇開所謂的情愛不談,聖上欽賜的嫡妻,又是一品誥命在身,怎麼著也該看重一二吧?
他這樣做,置關家於何地?置聖意於何地?自葉蓁離開,他變得一蹶不振,也越發不知所謂,難道一個女人真就那樣重要?既如此,當初為何不阻止老侯爺?聖元帝猜不透趙陸離的心思,也無法理解他的所作所為,只心裡憋著一股氣,左思右想卻不知這股氣是為了昔日的同袍,還是那被人折辱至此的女子。
李氏見皇上久久不言,又道,“素衣是怎樣的人,我只見過一面就能知道,憑她風光霽月之姿,斷不會苛待繼子繼女,葉家那些說辭不過是惡語中傷罷了。這樁婚事乃陛下欽賜,而素衣又是堂堂一品夫人,原該備受敬重,但葉家卻偏不把她看在眼裡,大婚沒幾天就逼迫鎮北侯納妾,說葉家不是存心為難素衣,我打死都不相信。陛下您說,他們憑什麼這般輕賤您金口冊封的一品夫人?”
不等聖元帝回答,李氏譏諷道,“還不是仗了葉婕妤的勢?沒有葉婕妤,葉家現在還在邊關販馬呢!”
秦凌雲已快把嫂子的袖口拽爛,卻阻止不了她的仗義執言,心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只得衝皇上作揖賠罪。
聖元帝不會與一個婦人計較,況且李氏說的沒錯,若不是背靠皇族,葉家哪敢直接與帝師府對上?也不知關素衣現在如何,心裡是什麼感受,對於這樁賜婚有無怨懟?
面色又陰沉了好幾分的聖元帝終於坐不住了,甩袖說了聲“打道回府”便大踏步下了樓梯,片刻功夫就走得不見人影。
秦凌雲看看下面高談闊論、不可一世的徐廣志,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