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運使衙門說起來就是個怪胎,別看其名義上屬於戶部,可實際上卻是個獨立王國,戶部除了核銷之外,壓根兒就管不到鹽運使衙門的事兒,但凡能任鹽運使者,都是出自帝簡,更有意思的是鹽運使大多還兼任著御史之職,有著風聞奏事之權力,權力之大,實不是那區區正三品官銜所能概括得了的,若是換了個欽差來,能不能壓制得住權柄極重的鹽運使怕還得兩說,可此番前來的偏偏卻是弘晴這麼個當紅貝勒,就算再給何明福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在明面上跟弘晴較勁,被好生訓斥了一番之下,也就只能是灰溜溜地打道回了自家衙門,一路板著臉便行進了人頭擠擠的後堂。
“喲,何大人回來了。”
“何大人,欽差大人怎麼說?”
“何大人,可有甚訊息否?”
……
何明福方一從正堂邊上的轉角行出,原本正圍坐在前廳上下的一眾鹽商們立馬全都站了起來,連見禮都顧不上,便即一擁而上,將何明福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便亂問了開來,噪雜無比的聲音直吵得何明福為之頭暈目眩不已。
“都靜靜,都靜靜,聽本官說。”
儘管圍著何明福的都只是些運商,四大總商還都穩穩地端坐在廳堂之上,可偏偏就是這麼些中小鹽商最不好惹,何明福往日裡撈得多了,也不知有多少把柄落人手中,自是沒膽子跟所有的鹽商翻臉,縱使是被吵得滿心的焦躁,也就只能是揮著手,高聲嚷嚷了一嗓子。
“何大人,您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好了。”
“是啊,何大人,這都究竟是怎個光景,急死我等了。”
“何大人,您就趕緊給小的們一個說法罷。”
……
一眾中小鹽商們都是走南闖北的人物,江湖習氣自是重得很,倘若單獨面對何明福這個朝廷大員的話,還真就不敢有所放肆,可這會兒人多勢眾之下,真就不怎麼怕何明福,也沒管何明福是怎生說的,只顧著嚷嚷個不停。
“夠了,都吵個甚,給老子靜下來!”
何明福拿眾鹽商沒轍,可自有人看不下去了,但見身材高壯的劉八女猛然一拍身旁的茶几,怒吼了一嗓子,頓時便令眾鹽商們盡皆閉緊了嘴,愣是沒人敢再多言的。
“唉……”
好不容易擺脫了眾中小鹽商們的糾纏,可憐何明福已是被鬧出了滿頭的大汗,卻顧不得擦上一下,長嘆了口氣,擠出了人群,緩步登上了前廳大堂。
“見過何大人。”
“何大人,您請坐。”
……
何明福這麼一行上了堂來,四名總商自不敢怠慢了去,各自笑臉相迎不已,唯有劉八女卻是黑沉著臉,一聲不吭,顯然已是從何明福的臉色上看出了端倪。
“諸公,抱歉了,本官已是盡力了的,奈何……,唉,此事已非下官能做得了主的,終歸須得欽差大人點了頭方可。”
果然不出劉八女之所料,何明福頹然地坐下之後,便即唉聲嘆息地道出了在弘晴面前碰壁的事實。
“這,這可如何是好,何大人您可不能撒手不管啊,眼下各地催鹽催得緊,若是供應不上,須不是耍的。”
一聽何明福如此說法,胖乎乎的董家家主董文濤可就按捺不住了,滿臉肥肉亂顫地埋汰了起來。
“是啊,何大人,這票引不增加,我等可就要撐不住了啊,您就行行好罷。”
“何大人,我等可是從來沒少過孝敬,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何大人,眼下正值利好,我等若是有了所得,斷然不會忘了您的,您就高抬貴手罷,算是小的們求您了。”
……
董文濤這麼一嚷嚷,其餘三名總商倒還能沉得住氣,可下頭聽著的中小鹽商們卻是全都瞎起鬨不已了,哀求著有之,利誘者有之,語帶威脅的也有之,又怎生哄亂了得。
“諸位,非是本官不肯幫襯,實是欽差大人執意要按去歲計劃行事,本官已是據理力爭了,可……,唉,不說了,不說了,說起來,本官便自心煩。”
何明福本就心煩意亂,再被眾人這麼一嚷嚷,心中當真是又氣又急,奈何他屁股底下屎太多,縱使再怒,卻也沒膽子當著所有鹽商的面大發作,也就只能是等到眾人嚷嚷聲稍停之際,這才苦笑著搖了搖頭,表明了自家愛莫能助的事實。
“豈有此理,我等從來不曾少過朝廷的稅款,每每災年之際還有捐獻,而今不過就是要求稍稍調整一下購引計劃,竟如此推諉,當真視我等於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