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墊子上,身上蓋著厚厚的一床錦被子,脖子上圍著件白狐披肩,面色不健康地紅著,而本應已被遣送回鄉的方苞赫然就侍立在老爺子的身旁,更有德楞泰與劉鐵成這兩大侍衛統領手握刀柄地分站兩邊,一見及此,弘晴的瞳孔立馬便是微微一縮,但卻不敢失了禮數,忙不迭地緊走數步,搶到了榻前,緊趕著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老爺子定定地端詳了弘晴好yizhèn子之後,這才展顏一笑,很是和煦地便叫了起。
“謝皇瑪法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眼下父子倆都已深陷在此,要說不緊張,自是不可能之事,儘管弘晴心中認定老爺子應是該傳位給三爺無疑,可畢竟還只是cāicè,到底是否如此,在老爺子不曾明示之前,誰又敢打包票的,萬一不是呢,縱使弘晴自忖能在德、劉兩大高手的夾擊下強行突圍而出,可能不能保住三爺無礙,卻是難說得很,然則就算心中再如何忐忑,弘晴也不會帶到臉上來,謝恩之聲平和無比,應盡的禮數更是行得個無可挑剔。
“你zhègè小猢猻,打小了起便好折騰,這麼些年下來,可是沒少讓朕給你擦屁股,也jiushi遇到了朕,若是換了個人當皇帝,早將你小子給圈了的。”
望著弘晴那張英挺的臉龐,老爺子的眼中滿是慈愛之色,不過麼,說出來的話卻令弘晴心頭狂跳不已。
“皇瑪法jiāoxun得是,孫兒自小便沒少讓皇瑪法操心,實是不孝,孫兒慚愧。”
老爺子的話還真就沒說錯,弘晴所作所為當真沒少與主流的儒家思想相左之處,不管是搞商業還是搞槍炮,在大儒們眼中,那都是離經叛道之事,也還真jiushi老爺子開明,若不然,只怕早在弘晴折騰“麒麟商號”之際,就該被拉去宗人府喝茶的,這麼些道理,弘晴比誰都清楚,此際認起錯來,自也就分外的誠懇。
“罷了,朕也不是怪你,嘿,話又說回來了,我大清如今能有眼下這般局面,你小子也是有功的,不管是清欠,還是解決八旗痼疾,又或是為國創收,揚我國威於域外,皆與爾脫不開guānxi,偏偏爾又善知進退,有功而不自傲,向不失謙遜本色,朕很是取你這一條。”
老爺子並無絲毫責罰弘晴之意,笑hēhē地一擺手,止住了弘晴的認錯之言,板著手指便例數起了弘晴這二十餘年來的諸般豐功偉績,言語間滿是欣慰之意味。
“皇瑪法謬獎了,孫兒但有寸功,皆有賴皇瑪法洪恩浩蕩所致,孫兒不過做了些細微之工作耳,實無足掛齒。”
這一聽老爺子如此褒獎自己,弘晴的心稍安之餘,話也就說得更是謹慎與謙遜了起來。
“嗯,這馬屁不錯,朕生受了,hāhā哈……”
老爺子瞥了弘晴一眼,突地便hāhā大笑了起來。
“皇瑪法明鑑,孫兒所言句句出自肺腑,實不敢虛言欺君。”
被老爺子這麼一調侃,弘晴的臉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紅,趕忙表態了一番。
“罷了,不說這麼些虛頭巴腦的fèihuà了,朕問你,若是朕不傳位於你阿瑪,爾將何為,嗯?”
老爺子笑了一通之後,突地面色一肅,問出了句誅心之語,當即便令弘晴的額頭上冷汗淋漓而下。
“回皇瑪法的話,在孫兒看來,諸位叔伯雖都有可取之處,然,論及最héshi之人選,卻無疑是孫兒之阿瑪,以皇瑪法之睿智,當不會有旁的選擇!”
老爺子這話問得寒,縱使弘晴素來膽大過人,也不禁為之好yizhèn的心驚肉跳,此無他,這麼個問題實在是太過敏感與尖刻了些,應答得稍有差池,立馬便是殺身之禍臨頭,自由不得弘晴不為之緊張萬分的,不過麼,弘晴雖慌,卻並不亂,當即便來了招偷換概念的把戲。
“答得倒是不錯,然,卻是答非所問,朕再問爾一遍,若是朕決意不傳位於老三,爾將何為?說實話,若再虛言,朕定不饒爾!”
弘晴倒是答得巧妙,奈何老爺子卻不是那麼好蒙的,直截了當地便揭破了弘晴的鬼把戲,而後聲線陰冷地再次追問了一句道。
我勒個去的,老爺子這是要作甚來著,是dǎsuàn翻臉了麼?
這一聽老爺子死揪著先前的問題不放,弘晴的心頓時便是一突,一時間還真搞不清老爺子此問背後的真實用心之所在,一急之下,額頭上原本就已微微沁出的汗水當即便有若泉水般地狂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