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融洽,我決不會打砸搶他們。
我這個極端行為當然是錯誤的、幼稚的,更加劇了父母與我的矛盾。
我到內蒙古沒多久就給打成了現行反革命,過著被監督改造的生活。父母與我斷絕了一切來往。父親根本不指望。無奈中,我只好給母親寫信求救,常常是我寫四五封信,她才能來一封回信,還總是要我向黨和人民低頭認罪。我連想也不敢想她能來草原看看我,幫我解決問題。我明白即使我死了,她也不會來。
而我身邊的一些知青母親,別說孩子受了這麼大冤屈,就是什麼事沒有,還能不顧路途遙遠,千里迢迢趕到內蒙古草原看望孩子。我真羨慕,並渴望有這樣的母親。我常想,對孩子來說,要母親就要有母愛的母親。不管孩子,再有名氣,再有錢的母親也別要。
——小胖在唐山軍墾農場被整得幾乎精神失常,流著淚懇求母親去唐山幫她一把,替她向領導求求情。母親卻沒有理。只讓大姐去了一下,沒解決問題,後青柯去了,把小胖接回北京住了些天,才恢復了正常。
母親年輕時,因為反對包辦婚姻,讓她媽非常氣憤,曾與她斷絕關係,停止供給生活費,這對她的傷害是終生的。她也變冰冷,不重親情,與舅舅、叔叔、姑姑等親戚的關係都相當疏遠,極少來往。與自己的孩子也動不動就斷絕關係。
文革中,父母怕抄家,曾把一千塊錢放在罐子裡,埋在地下。等他們處境好些後,讓哥哥去把罐子挖出來,卻發現錢不翼而飛。父母馬上懷疑是哥哥把錢貪汙了。哥哥沒有偷,當然不承認。為此產生矛盾,越積越深。一次,哥哥與母親談到這個問題時,爭執起來,母親大罵哥哥是“白眼狼”、“愚而詐”。平時溫順的哥哥氣憤之極,不知怎麼迸出一句:“楊沫同志,你別這樣冤枉好人!” 母親哪能允許孩子當面頂撞她,立即與哥哥斷絕一切來往。但哥哥還沒成家,沒有去處,只能住在家裡。從此,父母與哥哥一句話不說,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一天,哥哥發高燒,連續幾頓沒吃飯,躺在床上,蓋著厚厚的棉被。父母圍坐在一旁的飯桌吃飯,視而不見,一句關心話也沒有。
哥哥後來下放到湖北五七幹校,摔傷右臂骨折,養病期間,舉目無親,用左手給父母寫信,字寫得歪歪扭扭。哥哥再次說明丟錢情況,並檢討了自己跟父母爭吵不對,說中國和美國都還談判了呢,他們為什麼跟自己的親生孩子一點不來往?信寫得很長,但父母還是不理他。整整5年,父母不跟哥哥說一句話。最後,還是經過徐然姐姐做工作,洗清了哥哥身上的疑點,母親這才與哥哥恢復來往。
對我也如此,數次斷絕來往,讓我嚐盡了冷漠的滋味。
我從內蒙古回到家那天,作家林斤瀾正好在家裡做客,目睹了我和父母見面的情景。他說,父母對我的態度及其平淡,只微微點點頭,繼續坐著,一點不像與孩子多年沒見又重逢的樣子。從談話中得知,我在內蒙古被整成了反革命,勞改了好幾年後,首次被允許回來,就更讓他感到奇怪和不理解——我好像是才出門遛彎兒回來,父母毫無特別的表示。
孩子的婚事母親也甚少過問。她認識那麼多人,從沒說幫孩子介紹一個朋友。與別的母親相比,她對孩子的終生大事,缺少興趣。據我所知,家裡四個孩子結婚,她或則反對,或則不管。我結婚時很窮,向她要錢,她說,哪個孩子結婚,我都沒給過錢,為什麼就對你特殊?嫌我庸俗。經過反覆跟她說,才給了我200元(100元買床,100元代她請客吃飯),這算相當不錯了。我兒子生下後,她也從沒給小孫子買一件東西。哥哥就更慘了,因受父母株連,而立之年找不著物件,母親也不管。哥哥結婚時經濟很困難,她僅僅請吃了一頓飯,一分錢沒給,一件禮物沒送。
21。兒女情很淡(4)
你說她不懂這些人情常理嗎?她身在珠海,卻能給北京老戰友的孩子買坐月子用的尿布等。夏天,還能邀請他們小兩口住到香山自己的小院。她還曾送給朱述新的愛人(我育才小學的同學)一件高階水貂皮大衣。可作為她自己的孩子們卻從來享受不到這種待遇。即使對她比較喜歡的兩個女孩小胖、徐然,也沒有送過這麼貴重的衣服。徐然要她一個收音機,還得付給她錢。
母親有個女同事韓靄麗,1963年左右調到市文聯工作。母親見她總不穿襪子,以為她生活困難。一次開完會後,母親悄悄把她拉到沒人地方,塞給她幾雙襪子說:我給你帶來幾雙襪子。
不料這位女同志笑了,婉言謝絕;自己從小就不穿襪子,連冬天也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