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大晃的艦橋上,向那黑沉沉的一片望去,一無動靜,時間顯得又長又空虛。
說到投身虎穴,他比一般水兵們多瞭解些。這次出航與其說是戰備偵察,還不如說是執行自殺性的任務。埃斯特指給他看了林加延灣海圖上標出的淺水的深度,以及那些幾乎封住海灣出入口的珊瑚礁。在東面有一個暢通的人口,但那兒佈滿了日本的反潛艦艇。如果一條美國潛艇運氣特別好,從日本的反潛艦艇旁邊溜過去,發射魚雷,襲擊一艘部隊運輸船,這一下子就捅了整個侵略軍的黃蜂窩那好吧,從這一刻起,正象埃斯特所說的,潛艇裡的日子就不會怎麼好過,也不會太長久了。
這一切,拜倫都認為說得有理。但是普倫指揮的那條潛艇深入斯卡帕弗洛,擊沉“皇橡號”,不是同樣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嗎?那德國潛艇艇長一舉成功,安全返航,成為英雄人物,受到國內熱烈歡迎,希特勒還親自授予他一枚獎章呢。現在,這孤零零的一條潛艇,在黑暗中前進,駛向那控制著天空和海洋的龐大的敵軍。這種光景叫拜倫興奮激昂得不得了。這也許是一種愚蠢的感情吧,他明白,可這是真實的感情。很明顯,副艦長也有同樣的感覺。今晚上,卡達。埃斯特正抽著一支長長的棕色哈瓦那雪茄。這就可以看出他勁頭很足;平時他只抽劣質的灰色菲律賓雪茄。至於胡班艇長,投入戰鬥的急切心情幾乎叫他達到了興奮的狀態。
拜倫對他的上司不再生氣了。艇長曾壓得他厲害,但是現在看來。這一場賭氣還是他自己不對。他一個勁地懶懶散散,實在太孩子氣了。布朗奇。胡班是帶領潛艇的能手。這一點在上一回再度證明了:他讓潛艇象踩著一片荊棘似的穿過馬尼拉灣新布的魚雷區,布放魚雷是為了阻擋日本的潛艇。他還是個技術高明的輪機匠,他那雙手跟柴油發動機打起交道來。十分敏捷,不怕髒,也不怕被蓄電池中的酸液刺疼。他的缺點無非象任何海軍學院出身的勤奮學員那樣,急於立功,對日常文書工作拘泥得要命,往往要拿些什麼去孝敬“四條槓”和海軍將領。這又怎麼樣呢?他曾在操縱機輪、發射魚雷的演習上獲得“優”等評獎。打起仗來,這兩手可是不能等閒視之的。現在正在向敵人駛去的當兒,胡班是個使人信得過的領班。
東方吐出了魚白色,艇長走上小艦橋望望那陰沉沉的夜空。“‘夫人’主張在六點鐘下潛。能見度這樣低,我們幹嘛要往水裡鑽呢?離仁牙因灣還遠著呢。我才不準備爬行到那兒去,一個鐘點走三海里,讓‘鮭魚號’和‘海豚號’搶在咱們的頭裡進攻。另外多佈置四個監視哨,不間斷地搜尋天空,開足馬力前進。”
“是,艇長。”
天亮起來了。“烏賊號”在海風捲起的一陣陣灰色浪濤中間左右盤旋、軋軋作響地以二十海里的時速前進,叫人直想嘔吐。胡班喝了一杯又一杯咖啡,四個手指虛握著香菸,一支接一支地抽,撲面的浪花打溼了身子,他也不管。拜倫從監視哨上下來,只見埃斯特正在司令塔裡埋頭看著一張航海圖,心事重重地咬著一支已熄滅的雪茄。拜倫跟他招呼:“早晨好!”他只是在喉嚨裡嗯了一聲,算是答應。
“有什麼心事呀,‘夫人’?”
埃斯特往斜裡看了舵手一眼,咆哮道:“我們怎麼能知道日本飛機上沒有雷達呢?他們處處都打你個措手不及這幫黃色。的猴崽子。再說,日本的潛艇你想到沒有?在大白天,我們給人當活靶子打罷了。我也想盡快趕到林加延灣。可是我要確實到達那兒啊。”
拜倫從埃斯特的肩頭向航海圖望了一眼。那半島從呂宋島島身朝西北伸出來,就象黃色無指手套上的一個拇指。“拇指”和“手”中間的虎口,那“u”字形的一片藍色,就是仁牙因灣。看圖上的航線,潛艇已開到這“拇指”的中部。按照計劃好的路線,等到駛過“指尖”後,就往東一轉,沿著珊瑚礁和淺灘直駛,再折向南,又沿著拇指一路南下,最後來到預定的敵人登陸的灘頭陣地離馬尼拉最近的地點。
“喂,‘夫人’,你可曾聽說過肯室。普倫這個人嗎?”
“怎麼沒聽說過。那個在斯卡帕弗洛擊沉‘皇橡號’的德國佬。他又怎麼樣啦?”
“他在柏林講了一堂課,我去聽了。”拜倫伸出一個手指沿著地圖上那道珊瑚礁劃了一下。“他當初就是穿過這種勞什子,鑽進斯卡帕灣,找到一個缺口,從水面上溜過去。”
埃斯特把他那張長下巴的臉轉向拜倫,只見他盾心緊皺,嘴角一彎,帶著一個奇怪的冷笑,說道:“勃拉尼。亨利,你巴不得擦亮你的勳章吧?你?”
“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