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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1部分

的小鬍子扭動著,慢慢地露出了一個逗人的怪熟悉的笑容,映著收音機的桔黃色微光,顯得很朦朧。他伸出他那條沒受傷的手臂。“來吧,塔茨伯利。”

“你是頭豬,菲利普,一頭賊性不改的豬,”啪姆的聲音也發抖了,“在巴士底紀念日那天的小小談話中,我罵你的那些話也都罵得對。”

“心肝兒,我出生在一個腐朽的社會里,所以我可能是個腐朽的人如果‘腐朽的人’這個詞兒講得通的話。我們不要再把過去的爭吵又搬出來,不過你是不是有些前後矛盾?在這社會總崩潰的時候,除了尋歡作樂,還能怎麼樣呢。你自己也相信這個。我是愛逢場作戲的,你卻堅持要戲劇中的愛情。本性難改啊,錯不了。我愛著你呢。”

“那麼對你的妻子呢?我只是感到好奇,問問罷了。在巴黎,至少你還沒有妻子。”

“心肝兒,我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還活著。如果還活著,我希望她正把哪個正在休假的、有資格享樂的漂亮俄國戰士勾上了;話雖這麼說,我不相信她會幹得出來,她比起今天的大多數英國婦女來,還要古板。”

帕米拉一頭衝出門去。

“你該拿把傘呀,”他衝著她的背影叫道。

她拐回來,拿起雨傘就朝外衝。她在黑暗中還沒跨出十步,那猴子幾乎就在她耳邊怪叫起來,讓人聽著血都凝住了。帕米拉輕輕叫了一聲,往前直衝,直撞在一株樹上,樹皮刮破了她的臉,樹枝橫掃過來,打落了她手裡的傘,樹上的雨珠都瀉落在她身上。她把傘揀起來,痴呆地站在那兒,渾身都溼透了。幾乎就在她正前方,她聽到有歌聲送來只要村裡還有一條小路,總會有一個英國在。可是那一夜是一片漆黑。她本是趁兩場驟雨之間雨勢稍歇的當兒在星光底下尋路而來的。她如今鬧不清楚該怎樣往前走。小路在兩行夾竹桃和熱帶花草之間彎彎曲曲,很是陡峭。

在這一時刻裡,帕米拉的心境大不好受了。她父親的廣播使她灰心喪氣。她本來因為孤單單的一個人,沒人保護,心裡已很不安,現在又聽到從千里外傳來的親人的聲音,就越發使她心裡不安。近來這一陣,日本人在廣播裡用蹩腳的英語發出威脅,她聽了害怕。外邦人帶著喉音的聲音聽起來就象在你面前,真叫人害怕!她幾乎感到有雙指甲粗厚、長滿老繭的手伸過來在扯破她的襯褲,使勁掰開她的兩條大腿。在大難臨頭的那許許多多婦女中,就她知道得最清楚新加坡是多麼不中用。

加上現在魯爾又從謝普那兒聽得了維克多。亨利的那條軍艦已沉沒了!即使亨利死裡逃生,也會重新委派他別的差使。即使她從新加坡脫身出來,也說不定會從此再見不到他了。即使憑著某種異乎尋常的巧遇再見到他。那又怎麼樣呢?他不是有婦之夫嗎?她走遍了天涯海角,卻如海底撈月,現在只落得一個人,在這炎熱的黑夜裡,撐著一把雨傘,頂著傾盆大雨,在陌生人的花園裡,渾身溼透,四顧茫茫。而今天正是聖誕節前夜也許這是她一生中最後一個聖誕節了。

不怕會少掉一個英國,英國總是會自由她可不願去跟這些喝醉了酒的新加坡英國人合在一起唱歌。這支廉價的小曲不可忍受地把她帶回到戰爭的初期,那時正是明朗的夏天,也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刻,“不列顛之戰”正在進行,海軍中校亨利在空襲柏林之後飛回英國,她撲進了他的懷抱。這一段光榮史現在都已化為灰燼了。她喜歡麥克馬洪夫婦倆,可是他們的那些朋友卻是從俱樂部和陸軍部來的蠢貨。自從喝了“巴喜特”以後,兩個參謀部的年輕中尉一直在向她獻殷勤。這兩個人都討厭到極點,但倒是兩頭漂亮的牲口尤其是那個金髮長臉的中尉,懶洋洋的,帶著李斯廉。霍華德那種神情。只要她一回到正屋,他們又會來追求她(如果她在黑夜裡尋路沒有一交跌得滿臉汙泥的話)。很明顯,他們兩個都一心要想跟她睡覺假使不是在今夜,那就在明夜、後夜。

他們錯到哪兒去了啊!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她這樣不明不白地為了維克多。亨利的緣故潔身自守,算得上什麼呢?這不過是愚蠢的笑話罷了;守身如玉,完全用不到她身上,因為她早已不止一次地跟人胡搞過了。

在她背後,客舍裡敞開著的窗子看上去象黑夜中一塊淡黃色的長方形。不知道那兒確有一座客舍的人,會以為這是視神經的幻覺呢。前後左右一團漆黑,大雨滂淪,只有那兒有一點隱隱約約的光亮,她也只有這一條路好走。

太平洋風雲(8)

拜倫從來沒聽到過深水炸彈在水下爆炸的聲音:“烏賊號”上別的人也都沒聽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