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能力駕馭複雜的國際形勢,他們硬生生把俄國推進了宿敵法國的懷抱,把自己逼入腹背受敵的境地;他們一廂情願地示好英國,結果丟了尊嚴又折了利益;他們把自己跟奧匈帝國綁在一起,造成了“弱者主導強者”的怪像;德國的世界政策受到了無情的抨擊,德國的戰略環境日益險惡,隨著法俄同盟和英法協約關係的先後締結,昔日的朋友和遠親一個個站在了對立面,國力蒸蒸日上的德意志已然陷入了強敵環視的糟糕境地,而他們史上最偉大的政治外交家,俾斯麥,去世已有6年,這個國家再沒人擁有力挽狂瀾的才能。他們只好在“擴軍——不安全——再擴軍”的惡性迴圈中越走越遠,最終投入一場巨大的軍事冒險,或涅槃榮生,或灰飛煙滅……
……
以成年人的身材來衡量,雨中人的背影略有些單薄。可從那張稚嫩青澀的臉龐來看,他還只是個成長中的少年,青澀、俊秀、平靜。他斜仰著頭,遠望海天相交處。在那灰色雨雲的盡頭,一抹清新的藍若隱若現。
“殿下,雨快停了!”
說話的中年人從避雨處走來,他有些費力地撐著柺棍雨傘,短鬍鬚裡摻雜了約四分之一的白色,面板鬆弛且缺少血色,黑色燕尾服和白色襯衫的搭配像是一位職業管家,但圓框眼鏡的鏡片後面並沒有一對謙卑而精幹的眼睛——它們質樸無華,卻有一種單純的睿智蘊含其中。
“是啊,雨快停了!”少年非常平和地回應說。他轉過頭,眼神中既沒有稚氣的輕浮,也沒有矯揉的深沉,湛藍色的眼眸如泉水一般清澈。聽到內港碼頭傳來並不完整的鼓樂旋律,少年以腳部帶動身軀順時針轉動,用標準的軍人姿勢轉身。
順著他所看的方向望去,那些參加軍港節慶典的儀仗兵和軍樂手正冒雨進行排演。色彩鮮豔的“普魯士藍”是德國皇家儀仗隊,傳承了普魯士近衛軍風格的皇家士兵們身材魁梧、長相端正,他們以執勤時冷若冰霜的表情和蟲咬不動的堅毅而聞名;清新養眼的“海浪白”是由德國海軍士兵組成的佇列,他們頭戴平頂布帽,除了帽牆、飄帶、翻領和皮鞋皆是白色,雖沒有皇家衛隊的高傲和威嚴,衣飾顯得過於簡樸,就連手中的步槍也沒有搭配威風凜凜的刺刀,但他們的隊伍同樣整齊,他們的臉龐同樣硬朗,給人的感覺踏實穩重、一絲不苟!
當那位神態鎮定、舉止從容的樂隊指揮揚起手中的小棒,輕促的鼓點聲響起,軍號手們高高挺起胸膛,用金屬樂器演奏出輕促激昂的音律。這是《霍亨弗利德伯格行進曲》,普魯士軍隊的精神象徵和勝利之曲,昂揚奮發的旋律將這軍港中的艦艇襯托得格外威武。主觀禮臺正對的碼頭停靠著三艘維切爾斯巴赫級戰列艦,這是德國海軍當前最新最好的水面戰艦,它們敦厚的艦身就像是一座座不破的鋼鐵堡壘,粗壯的主炮彰顯它們的強盛武備……
在帝國統治者與海軍締造者的聯手推動下,德國公海艦隊組建,新《海軍法》頒佈,德意志壓抑已久的野心找到了釋放的空間。漢堡、不萊梅、基爾、威廉、但澤,從冰冷的北海沿岸到溫潤的波羅的海,一艘艘鋼甲戰艦滑下船臺,在海面上衝起一道道波浪。每一艘戰艦下水、服役,德國人就感到離他們的夢想實現又近了一天。各種戰列艦、巡洋艦和魚雷艇佈滿了德國的海岸,德皇的標記出現在了世界的各個大洋……
不知不覺中,雨稀風弱,港灣中的水面漸漸平靜下來。從皇家行宮通往碼頭的道路上淌著色彩鮮豔的車流,奢華的馬車、新奇的汽車載來身份尊貴的賓客,不計其數的民眾和水兵也湧入碼頭一睹帝國海軍日漸強盛的雄姿。
少年掀開斗篷,青春自信的臉龐浮現悅色,他轉身吹響唿哨,一群白衣水兵旋即從避雨處奔向碼頭。這裡靠近出港航道,碼頭旁並無大艦停靠,兩條向外延伸的木棧橋繫泊著多艘周身潔白的艦艇。它們一目瞭然地分為兩種,大的像是帶魚,艦身格外窄長,有兩座煙囪,前後甲板均裝有半圍式炮座和小口徑火炮,魚雷發射管分別置於艦橋前方甲板和煙囪後部甲板。小的長度僅有前者的十分之一,乍看上去像是在湖泊、內河航行的私人遊艇,身長面窄、甲板低矮切沒有煙囪,外形低矮的駕駛艙位於艇身中後部,前甲板安裝了一具嵌入式的魚雷發射管。
作為早期工業革命帶來的成果之一,地球的各個角落都已出現了大大小小的蒸汽輪船,它們無一例外擁有高大的煙囪,日趨成熟的蒸汽渦輪機也具有較高的傳動效率。到了20世紀初,傳統整齊艦船的最高航速已突破40節,批次服役的海軍艦艇中也已出現航速超過36節的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