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
“喲。”
寒山無崎自顧自往前,不用回頭也知道是秋成夜。對方腳步輕快,推著腳踏車,很快跟上了他。
“喂,你打算去哪裡?”
“不知道。”
“亂逛?”
“亂逛。”
“既然如此,我帶你去幾個地方吧。”
“也行。”
十九點半,一家甜品店,少女心十足的圖案隨處可見。
秋成夜點了兩個粉粉嫩嫩的草莓蛋糕:“我請客,這個不是很甜。”
兩人坐在窗邊,秋成夜像個普通女生一樣,一手拿著手機給許許多多的朋友回郵件,一手拿著叉子把蛋糕送入口中。
寒山無崎撥弄了一下蛋糕,發現切開的海綿蛋糕裡不僅有鮮奶油還有果醬,他把頂上的三個草莓和一枚巧克力單獨拿出來,就開始分屍蛋糕。
果醬風味濃厚,沒有甜膩過分;鮮奶油口感爽滑,蛋糕烤得鬆軟香甜;草莓很大顆,有點酸,但還新鮮著。一切搭配的都恰到好處。
“你……”
秋成夜終於放下了手機,打斷寒山的話:“讓我猜猜,你想問什麼。我和古森同學是怎麼認識的?我為什麼知道那麼多?我帶你到這麼不符合你風格的店面來做什麼?”
“這些是你想跟我說的吧。”
“哈,放大。”秋成夜笑了一聲。
“觀眾席離舞臺很遠,觀眾們往往看不清演員的臉龐,濃烈的妝容與簡化的服裝幫助他們區分角色,舞臺太大,兼具浮誇與優美的動作在燈柱下穿梭。要被記住,你一定要鮮明,這是我外婆對我說的。”
“我看了你演過的歌舞劇。”
秋成夜沒糾結寒山無崎是怎麼找到那些在灰塵堆裡的東西的,只是感慨:“那些東西還在啊?”
她問:“你覺得我演的怎麼樣?”
“我不懂這些,”寒山冷淡地回應,“不過論活力的話,還是那影片裡的更真實些。”
“沒辦法啊,我不是勒庫夫霍爾。”
秋成夜咬完最後一顆草莓,她語氣輕輕。
“我放棄了過去所承認的東西,選擇了上帝,因為這位上帝真的能給我想要的東西,而我似乎又不如我想象中那般熱愛那些事物。”
“扮演一個角色就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塗抹她/他,先去理解、共情,然後加入自己的所思所想,塑造出一個屬於自己的她/他。我外婆還對我說,如果你不為人知,那麼萬千個的她/他就會跟隨著你一起死去。然而我在演戲方面始終沒有像樣的天賦,一遍一遍地去練、一遍一遍地去模仿,卻還是被人評價為木頭,我找不到她/他所需要的東西,於是把許許多多的靈魂都塞到我的血肉裡。”
寒山問:“那麼你還能認知到你是你嗎?”
秋成夜認真地想了想:“總歸是和過去不一樣的,但現在的我應該就是我自己。每當輪迴後甦醒時,總會有些不適感,像是靈魂和身體的不匹配一樣。”
“難道是平行世界嗎?還是隻是在單一世界的時間線的回溯?或者這種回溯創造了一個平行世界?但實際上,這些個哲學問題都不值得討論,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
“自殺。”寒山接上對方的話。
《西西弗神話》,開篇第一句。
“所以過多地去探索輪迴的本質與誕生是一件無用的事,它本身就是荒誕的。”
寒山沉默片刻,終於有了和秋成聊些不相關事的心情,就像過去的便籤交流一樣:“節點近在咫尺,我不會在這個時候去確認一團混沌,繼續講你的吧。”
“沒錯,等待,我們不差這一小會兒。我們剛剛說到哪兒了?哦我想起來了。”
秋成繼續說:“我放棄了演戲,但她/他們仍然在,分離需要時間,而她/他們總是會不可避免地留下一絲印記,與她/他們爭鬥的過程也是我認知自己的過程。”
“我是個庸人,在一遍又一遍的輪迴中試圖把自己變得完美無缺。回憶讓我不會孤獨,陪伴讓我不會絕望,因為我很喜歡人群,熱鬧的、安靜的、溫順的,只有置身於其中,我才能得到些什麼。”
“但這確實很累,鬥爭與反思。”
“它是矛盾的,當你開始自省時,你就追求起了一個清晰統一的結論,你會發現無數的悖論,這是一場惡性迴圈,你最終會迷失在裡面。”
寒山熟悉自省,熟悉它所帶來的痛苦與暈眩,熟悉強迫自己戛然而止的過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