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以避難。待孩兒日後可以立身於廊廟,那時見機而行,暗約眾年伯叔,一同參奏,豈不是個長遠之見?即不能出仕皇家,亦可以耕種田園,存身於後世,必要隨我進京做什麼?”夫人道:“我母子不到京中也罷,只是你在京都任所,何人服侍?況老爺年邁,冷暖飢寒,誰人照應?”梅公道:“只此一言,足感夫人盛情。一到京城,必與奸賊見個高低。若是聖上準了我的本章,剎除奸黨,那時再著人來接夫人和孩兒到我任所不遲。”
正在說話之間,那宅門的家人稟道:“合城眾鄉紳,來恭賀老爺高升,都在迎賓館,老爺還是會,還是不會?”梅公道:“平日我從不會客,今日他們既來,我也要與他們會一會。”家人答應:“是。”正要走出,梅公道:“且慢。與我吩咐禮房,填寫官銜帖子,備辦伺候拜謝。再吩咐號房,凡有一應送禮之人,一概拿我的名帖璧謝。不要來回,容日後拜謝。”家人即吩咐書役,不必交待。
於是梅公穿了補服,鄉紳一齊上前迎接,說道:“恭喜老爺得臺垣之權,乃國來幀祥之兆也。”梅公謙遜了一會,於是各分賓主坐下,眾紳士道:“治弟等得老父母在此作宰,實曠世之幸也。聞老父母都諫之遷,又出自上意,將來必至三公之位,治弟等子侄,他日必出於門下矣。”梅公道:“豈敢!只是弟在此為官,卻沒有苟情等弊。至於內轉,蒙天子之恩,為臣子豈不忠心,冠除朝中奸黨。弟蒙諸位先生獎論,真有愧耳!”
不提那梅公與眾鄉紳敘話。再說夫人著家人收拾行李、細軟等物,便對公子說道:“我兒,你父親執意要與皇家剎除奸黨,只是滅門之禍不遠。”公子道:“母親所道正是,但爹爹並不以生死為念,只要做一代名臣,故爾捐軀為國也,是人臣之道也。”正說之時,梅公送紳士去了,迴轉宅內,脫了補服,見那些人收拾行李物件,便暗暗點頭。無非人生名利攸關,故此一世奔勞。只見夫人、公子在內堂講些苦言,便走進內堂,說道:“夫人,你與孩兒低言悄語,說的是什麼事?”夫人道:“我與孩兒在此,想老爺進京之事。孩兒說道,這也是人臣之道也。”梅公道:“夫人。”又看了一看公子,把手拈著長鬚,便哈哈大笑道:“好!好一個人臣之大道。夫人,我孩兒將來竟有下官之風,非是那不肖之輩。只此一言,只見他的志氣不凡的了。下官今日即頸血濺地,也沒身後之慮了。”便攜夫人之手,又叫公子道:“我兒也進來。”同到內堂,梅公叫丫環把箱朦拜匣等,一概取過來,親自用鑰匙一一開了箱子等件,與夫人、公子一同檢點。只見其衣衫裙襖、宮衣圓領數件,其餘的不過是些布衣布服,別無他物。又把拜匣開了,內中只有俸金三百兩,並無金珠玉器。梅公自將俸金五十兩,餘下的並箱籠等物,都交與夫人,便說道:“老夫做了數十年官,只此而已。你與孩兒即便收拾,動身回常州。我已吩咐傳下船隻伺候,準於明日開行。”梅公說畢,又叫執事人等前來,吩咐道:“明日送夫人、公子回鄉,後日拜辭上司各位大老爺與合城鄉紳,只候署印老爺一到,我交卸了,即便起行。爾等速備小轎一乘,驢子二匹,供我路上長行足矣。”書吏出外備辦不提。
且說這位梅老爺,又傳眾衙役並三班、六房、書吏人等,齊到後堂。於是,眾人齊到後堂,參見梅公,分班站立兩旁。梅公見合衙差役人等一個不少,便開言道:“爾等俱是我署中書役人等麼?”眾人一齊稟道:“是!”梅公道:“本縣奉命進京,爾等心中以為何如?”眾人道:“老爺榮任高升,真乃加官進爵,衣紫腰金之先兆也。”梅公道:“我在此做了十數年官,也卻沒甚難為爾等也,只是弊竇卻也清除。本縣去後,各宜遵守條約,不得仍蹈前轍,有礙於本官之職守,即不忠也。本官既有沾於官箴,爾等豈能逃於法網之外,必帶累於父母,即不孝也。自古道,忠義孝親,此為人一世之名節也,爾等日後以忠孝節義,自有上天昭察,遠報兒孫,近則爾等身享福壽帳寧,乃久遠之慶矣。”眾人道:“小的們謹領老爺的明訓。”
磕個頭起來辭出。梅公轉身,欲向後去,只見宅門上稟道:“有各位上司大老爺,差人來恭喜老爺,還有書字面交。”梅公道:“外面有多少人?”家人道:“是省以及同寅諸位老爺的家人,俱在外面伺候,要見老爺,有書交稟。因家老爺吩咐眾衙役,故而不敢進來。”梅公道:“你與我回復各位老爺的管家說,書信不消看得,叫他們回去,多多拜上他們的主人,說我改日拜謝辭行。再者,我到京中之後,少不得忠則忠,奸則奸,都自然呈上皇帝之前,聽從他的旨意罷了,要書做什麼?”
家人答應,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