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斬首市曹,我亦含笑於九泉,縱死亦瞑目,留得一個好名,傳於後世。一者也不負皇恩忠心未報,二則損生於盛世,千載難逢。那時,我梅魁亦能見祖宗,方稱我志氣。下官說孩兒,無非看他心跡如何。倘若名登金榜,那一班狐群狗黨,橫行於朝中,恐此子效尤,幹那結交權黨、勢壓班僚、喪名失節的事,豈不軒我一門清白?且軔祖先,被人唾罵。讀幾行詩書,倒不如隱姓埋名,樂守田園,以為正理。”夫人道:“老爺教訓孩兒,甚是有理。夫妻又閒談了些家常之後,漸漸日色西沉,席散各歸寢室不提。卻說第三日,梅公洗臉已畢,正要打點坐堂理事,忽聽得宅門上差役稟事。不多一會,只見管宅門家人稟道:“外面有報子二名,說老爺奉旨內升,要求見領賞。”梅公沉吟,叫他帶進來。家人迴轉,即帶進,那二名手執報單,跪在丹墀,磕頭稟道:“小的們是吏部衙門執路報子,報老爺高升極品。”梅公聞言,哈哈大笑:“你們起來,有話問你。只是我老爺雖是科甲,在此做了十數年貧官,恰是很窮,從不愛民財,又不徇那紳衿情面,並沒人在京謀幹升遷,亦沒得珠寶上司打點,因何報我升遷?莫非你等報錯了,我想並沒有此事。”報子復又跪下稟道:“小的們怎敢錯報!現有皇上聖諭在此,請老爺觀閱。不知是那一位老爺保舉此事,皇上天恩,特升老爺吏部都給事。”
梅公看了上諭,見上面寫道:“朕諭陳日升知悉:卿可行文與梅魁等十三員知道,朕念爾等久歷外任,治民有方,居官清勤,已屬應升之員,作速來京可也。因朕前見梅魁有忠烈之志氣,著升吏部都給事,餘者升用可也。特諭。”梅公看了上諭,又把報單一看,道:“爾等外面伺候,自然有賞。”入至後堂,夫人笑說道:“恭喜老爺高升。”公子也來作揖道:“恭喜爹爹高升。”梅公道:“哎!夫人。這也是命該如此,故有此上諭。”夫人、公子大驚道:“老爺高升,賴祖宗福庇,方才有這機遇,聖上才想著,老爺怎麼說命裡該當如此?這話是怎麼說起?”不知梅公說出怎樣話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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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聞王命忠臣訓子 為升遷誥命勸夫
詞雲:
不喜皇都帝畿,只愛山野村居。說什麼繡戶珠幃,怎比俺茅舍竹籬。說什麼四馬駕車,怎比俺藤床竹椅。說什麼玉佩金鞍,怎比俺麻鞋草履。說什麼愛妾美姬,怎比俺稚子山奔。說什麼珍饈百味,怎比俺麥飯黃齏。興來時,下著棋;悶來時,做首詩。畫的是海棠花蕊,愛的是紅蓮出水。驀回頭,菊綻東籬,又不覺寒梅雪裡。不管是和非。見村童跨牛回,綠柳影裡遊人戲,紅杏村中飄酒旗,一任你爭名奪利求富貴,怎比俺水秀山青隱士居。
詩曰:
忙忙碌碌治黎民,忽聞朝命召登程。
拋妻撇子心耿直,猶將身首報君恩。
話說梅公道:“你哪裡曉得內中之事。且打發報子去了,回來再與你們講。”梅公走進臥房,將分金稱這幾兩,又稱了三星,將紅紙包好,拿在手中。走進前廳,吩咐把報子傳來。
家人答應,即便把報子傳進。梅公道:“我卻是一個窮官,有勞你二人遠來報我。這是俸金銀四兩,送與你二人做喜之禮,只輕微得緊。這是三星,為你二人一飯之需。”報子跪下稟道:“小的怎敢領老爺之賞。只是老爺有好親眷,寫幾十家與小的報報,這是和領老爺的賞一樣。”梅公道:“我是個寒儒,怎麼有好親眷?縱有幾家,都是困守田園,樂於山水的鄉農,怎好勞你們去報?還是不去的卻好。”報子見梅公正直,不敢多言,只得磕頭謝了賞,去報別家不提。
梅公回到後堂,吩咐備酒,仍照昨日一樣,不要過費。
家人答應:“曉得。”梅公對夫人說道:“我與你母子二人今日分別,不知可有相會日子否?”夫人道:“老爺這話怎麼講起?進京,少不得我與你孩兒同一路而行,哪有分別之理?”
梅公道:“你與孩兒不可隨我進京,可收拾回轉常州。一來你母子也歸故土,二來家中還有幾畝田地,足可供你二人薪水之費。你們若隨我進京,則不可。我一進京到任之後,就要起奏盧杞、黃嵩這一班奸賊,若然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恨不得咬他的肉,粉骨碎屍,方洩我之恨。今蒙聖上擢用之恩,敢不盡忠於國,我眼中豈容得這一班狐群,我就將此性命拚了,有何含怨?倘若我刑斬之後,你母子在京中,盧杞那賊,怎肯放過你們?他必要斬草除根,可不絕了我梅門之後。你們在常州,一聞有什麼吉凶,還可改名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