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早朝見駕,繳旨奏道:“臣護送陳杏元已出關交界,因臣老邁,偶患風寒,將息幾日。路途間,接著天使到臣營中,跪請聖詔不恭。欽犯陳東初之子侄,臣命前幾日先已迴歸故里。未奉聖旨,不敢擅留。聖旨到臣之時,豈知二犯已脫,臣之罪也。”天子道:“料他二人不能走到哪裡去!卿且歸班,恕你無罪。”袍袖一展,群臣俱散。 黨公朝罷,即到相府繳令。然後又到刑部天牢,私探陳公夫婦,相見大哭一場。黨公又將杏元小姐,春生、良玉送至邊關,又有旨來捉拿,二生逃走之事,說了一遍。陳公感謝不止。
黨公告辭出獄,回署不提。且言陳公在獄之事,俱系黨公、陸公照應。按下京中之事,撥轉文詞。 再言春生、良玉二人在路,好似浪打的浮萍,失林的孤鳥,苦苦切切,朝行暮宿。行李二人替換揹負,已非一日。
那日,行到山東路上,因他二人不識路經,走錯了程途。二人那管高低,天色已晚,只顧前途奔走。誰知路旁有兩個強人,隱在黑暗之處。見這二生奔走,他便手執杈棍趕上前來,大喝道:“你往哪裡走?”舉棍就打。二生在黑暗之中,聽得一聲喊叫,早把行李丟下地去,一交跌倒。二強人見二生跌倒在地,就將二人行李拿去,衣服盡行剝去,只剩得一條中衣。
不言強人將行李,衣服剝去。再說二生醒來,見衣服、行李,一無所有,況是中秋之時,金風透體。站起身來,良玉哭哭啼啼說道:“我二人就如此命苦,今被剪路強人將衣服、行李盡行劫去。你我二人,今身無半文,寸步難行,如何是好?”
春生哭道:“你我二人,不如一死,還得個乾淨。”二人一面哭,一面往南,信步而行,只見一所古廟,廟門緊閉,二人只得坐在旗杆鼓上,舉目往前觀看。只見前面有一箭之路,便見河邊灣裡有數號官船,岸上設立有些帳篷,守更巡緝的營兵鳴金擊鼓,滔滔不絕,他二人看了多時,心中想道:“你我爹爹為官之日,也是這等榮華。至於今日,受盡窮途之苦,好不感傷人也。”二人對面啼哭,嘆息不已。只聽得那官船上更鼓已交二更,兩人瞌睡起來,只得在廟門首打睡。正在朦朧之時,只聽得一聲喊叫:“捉賊!”他二人魂飛天外,在那裡驚醒,打頭見燈球之上,許多人喊叫捉賊。他二人各自分散,一個向東,一個向西而去。那些帳棚的官兵,隨良玉一路趕來,可憐良玉怎麼跑得過營兵?正跑之間,不覺便跌了一交,眾兵丁把良玉捆綁在地,押到河邊而來,回稟那船上的官長。
不一時,只聽得點響,那官長升了座。眾兵丁即押著良玉走上船來,在船頭跪倒。兵丁跪下稟道:“那鑽船的賊拿住了,請大爺究問。”梅良玉在下面戰戰兢兢,天地寒心。他偷眼一看,只見官艙內燈燭輝煌。那官長,官巾燕服,面如朗月,目似明星,鼻如懸膽,兩耳垂肩,約有五十以上年紀,頷下飄著五綹花白鬚。那左邊站立一個書童,那官長端然正坐。聽見兵丁稟說,便問道:“賊犯在哪裡?帶他進來!”兵丁將梅良玉帶至官船跪下。那官長便問道:“你這該死的毛賊!我老爺是奉旨啟服進京陛見的窮官,那有什麼彩頭?你也不該來發這個財!”那梅良玉在下面哭哭啼啼地稟道:“大人在上,容晚生告稟。”那官大怒道:“你這個賊子,何等之人,敢與大人稱晚生嗎?”那梅良玉稟道:“晚生乃是江南人氏,與兄弟投親不遇。今晚遇著強人,將行李衣衫,盡皆劫去。晚生兄弟二人,來至古廟門首,暫歇片刻。不料大人寶舟停泊在此,更役不分清白,把晚生強扭作賊。今見大人之金面,自然洗晚生之恥軒,去雲霧而睹青天。”那官長道:“你既稱晚生,莫非官宦之後,名門之子?”良玉道:“卻也名列校庠。”
那官長說:“你既名列官牆,老夫要見你藝業,你可在老夫面前試藝嗎?”梅良玉道:“大人若肯見賞,晚生自當呈醜何妨。”那官長吩咐了書童:“取過文房四寶、放他面前,要他在艙內隨意做一篇與老夫看罷!”家童只是取過紙筆墨硯送來。良玉站起身來說道:“晚生既蒙大人見愛,請大人出一題目,晚生好呈枵腹之才,以謝大人鑑嘗之恩。”那官長又聽得良玉請題,便隨口道:“也罷,今晚與你奇遇,論文就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兩句吧!”良玉道:“晚生領命。”於是,書童領他到前艙,便說道:“你好好做一篇,打發你上岸。你若是句句好,還有些想頭相贈。若做不出來,只怕有些晦氣。”良玉也不理他,提起筆來,也不用草稿,向那紙上,只在一時,就做完一篇。那書童見做得爽快,自語道:“莫說此人全無用,還有三分鬼畫符。”且說良玉把文章遞與書童,說道:“拿去與你老爺看。”那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