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道:“卑府雖有小女,不幸亡故久矣,大人何以知之?”梅學士道:“你這個奸賊,可知罪嗎?”侯鸞見按臺變色不好,未免心中懷著鬼胎,便戰戰兢兢跪下道:“卑府知罪,實該萬死。大人入境,卑府因聞報遲,未曾遠接,伏乞大人寬宥。”梅學士道:“非罪你接遲,乃是附勢叛黨。你可曾失了一柄麼?”侯鸞道:“卑府頗知禮法,謹守官箴,乞大人訪察諒之。”梅學士笑道:“本院方才在大佛寺中,拾得一件東西,不知你認得否?”於是把盧杞牌位丟下去。侯鸞一見,嚇得頂門上失了三魂,九宮飛去了七魄,只是連連磕頭。梅學士用手指著大罵道:“你這奸賊,只知趨奉權臣,不顧禮倫,可記得你在儀徵那一般惡狀,為何將一個平白之人,認作叛黨,沉冤獄底,是何道理?今日犯在本院手裡,還有什麼理論?”侯鸞只顧磕頭:“求大人筆下超生,保全犯官命罷!”
梅學士拔出令箭,即命巡捕官押著,摘了印信。不一時,印信取到。隨命本地同知護印又將侯鸞摘了冠帶,取過上方劍,令旗牌委官將侯鸞押赴市曹斬首。不一時,兩邊刀斧手將侯鸞綁解,監斬官帶了上方寶劍,十字街頭,口中宣著犯由,道:“欽命天下都代巡,訪拿逆叛犯官一名侯鸞,斬首示眾。”念罷,炮聲一響,只見人頭落地。監斬官回至察院,交了寶劍。梅學士一面拜本進京,一面發牌巡視大名府,即日起馬。那真定府合城官員,送出十里長亭交界地方不提。再說那大名府,早已打點侍候迎接按察院,那些官員俱已提心吊膽,暫且不言。再講那鄒公,聽得女婿做了按院,奉旨歸葬,便差人出境迎接。自己歡喜,便與夫人、二位小姐說道:“老夫眼力不差,今梅生已得高魁,聖上又十分壟愛,欽命巡視天下,不日即到大名府,我已差人去迎接。”夫人聽說,十分歡喜,便說道:“恭喜老爺。”鄒公道:“夫人,彼此一般。”
只見那二位小姐,口中不言,心內不知怎樣歡喜。夫人又向鄒公說道:“梅生這正是苦盡甜來。”鄒公應道:“正是。”不多幾日,梅學士早已上了察院,發放了那些官員的案卷已畢,方才上轎。掛了代天巡狩的執事,訪拿貪官汙吏的高腳牌,辦理軍民冤枉的吊筒,一對對排列兩行。左右軍排道,手中捧的是上方寶劍,右堂官背的是王命旗牌。那般的威風凜凜,如同御駕親臨。不一時,已到鄒府門首,下了大轎。只見鄒公笑嘻嘻迎接道:“賢婿一向久闊,恭喜。接連又欽奉聖命,巡視天下,老夫聞知,不勝歡喜。”良玉一躬道:“岳父大人,小婿因為功名,久違臺教,本當早為造謁,因有聖命在身,望大人恕之。”鄒公便攜著良玉的手,來到大廳上面。良玉搬了一張椅子:“岳父大人請上,容小婿拜見。”鄒公道:“賢婿一路風霜,只行常禮罷!”於是,謙遜一會,鄒公才受了兩禮。隨後又到後堂,拜過了夫人,便說道:“聖上有旨,欽召岳父進京。小婿歸葬父柩,待巡視畢,即便回京繳旨,皇上在五鳳樓前親看迎娶。不知詔可到否?”鄒公道:“老夫久已得知京報,不日收拾起程。”便吩咐家人安排席宴。不多時酒宴齊備,於是入席,各飲數杯,又談了些京中之事。良玉道:“岳父在上,小婿聖命在身,不能久待,候覆命之日,再親敬二位大人。”
即便告辭。鄒公隨即備了祭禮,著人隨了良玉的船隻,一路奔常州而來。
梅學士到一處,必親自細訪一回,判斷一方。那一日,到了常州地方,早見府縣官員迎接。船隻已抵碼頭,將柩請回府第,隨即差人往山東接太夫人回來治喪、開弔。只見那合省官員,遠處皆是委官員來,近處的官皆親自前來祭奠。正是:十年窗下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卻說梅良玉吩咐家人,往山東去接太夫人。在路行程,非止一日,不覺迎接夫人已到常州地方。家人通報良玉,即忙迎接太夫人。太夫人一見,淚如湧泉,遂走至梅公柩前,放聲大哭,拜伏於地,不住哀聲。於是,良玉攙扶起來,便說道:“母親在上,孩兒久別膝下,不孝之罪大矣!”夫人哭啼啼,扯著良玉道:“我兒罷了。”於是,母子各敘離別之情,又抱頭大哭,好不傷感。良玉道:“孩兒親奉聖命,榮葬父親靈柩,今已選日期,就要治喪開弔。況且孩兒聖命在身,巡視天下,不敢久違。”夫人道:“我兒說得有理,作速著人預備開弔。”
於是,良玉即命人役,搭起棚場,又在祖墳基建立忠烈牌坊,豎起石人石馬。忙忙碌碌,有一個多月光景,方才送梅公的靈柩安葬。
是日,天色晴明,百姓擁擠來看,府縣各官,親自在街上照應。只是梅府中排著一對對的執事,乃天下都代巡翰林院學士,又是狀元及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