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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從形而上學的角度上說,我的不幸在於既沒有生在耶穌的時代,也沒有生在十九世紀神聖的俄國,我是在偉大的行星會合的末尾,在大都市出生的。那一時期,即使是在布魯克林郊區,人們都能感受到斯拉夫騷亂的影響,第一次世界大戰已打完並取得了勝利,令人厭倦!第二次世界大戰正在醞釀之中。在我提到的俄國,施本格勒曾有一位幾乎至今都未被提到過的先輩,甚至尼采都曾有一位俄國先驅!

難道不是施本格勒曾說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俄國最終會勝利嗎?難道他沒預言在這片富饒的土地上,一種新的宗教將會出現?現在有誰相信這話呢?

第二次世界大戰也已“打完並取得了勝利”(!!!)最後審判日看起來仍很遙遠,在一種或另一種形式掩蓋下的偉大自傳,揭示了一種新紀元的生活,一個完整民族的永恒生活,一種文明的生活,好像我們的英雄人物已修好了他們自己的墳墓,並很親切地描繪著它們,然後再把自己埋葬在他們的喪葬物中。預示會來臨的前景消失了,空氣是具有毀滅性的,海妖很快便會在水中出現,它們比那些好書裡描寫的要更為可怕,緊張情緒增加著、增加著、增加著,即使在農村,居民們在感情和精神上都越來越像他們被迫生產的炸彈。

但即使出現大爆炸,歷史也不會終結,人類的歷史生命仍有很長一段時間,這不需要一位玄學家來得出這樣的結論。大約二十五年前,在布魯克林的小屋裡我就已感到了公元三二二世紀時歷史脈搏的跳動。

然而,我非常感激奧斯瓦德·施本格勒表演了這一奇怪技藝——精細入微地描繪了我們動脈硬化症的可怕情景,同時摧毀了包圍著我們的整個呆板的思想世界——起碼在思想領域中。幾乎在每頁都有對教條、傳統、超自然和思想模式這些構成幾百年來“現代性”特徵的事物的攻擊。學說和體系都像兒戲木柱一樣被猛烈攻擊。

現代人概念化的前景被破壞了。出現的不是過去的廢墟,而是一個新生的世界。在那裡,你可以和你的祖先一同“參與”,重新生活在人類歷史的春、夏、秋、冬之中。不再在冰河期沉積物中艱難地行走,而是在威士忌和鮮血的潮水中飄浮,甚至太空都可能重新組合。這是施本格勒的勝利——使“過去”和“將來”都存留在“現在”,而不是處在抵抗對無法說清楚的深淵的暈眩和恐懼的邊緣。

我們是處於末端的人,而不是開始的人,這有什麼關係嗎?不,只要你意識到我們是屬於永恆的過程、永恆的沸騰裡的一部分,那就不會有什麼關係。如果我們堅持探索,我們肯定能發現領悟後更能讓我們感到安慰的東西,但是即便在這兒,在開端、動搖的前景中有著一種更加含蓄的美。我們瞥見一種並非模子的形式。我們再一次認識到死亡過程只與活著的人有關,而和死屍的各個腐爛過程無關。死亡是一個“反方向的符號”,即使在最後時刻,生命也還是全部,它在任何地方都不會趨於停頓。

是的,我是一個幸運的人,在那特殊時刻及時發現了奧斯瓦德·施本格勒。在我生活中的每一個緊要關頭,我好像都能遇到那一位我需要的並能支援我的作家。

尼采、陀思妥耶夫斯基、艾力·弗爾、施本格勒:多麼奇妙的四人組合。當然,還有其他人,在某些時候也很重要,但他們從來都不具有像這四個人那樣的豐富、偉大。他們是我自己《啟示錄》中的四位騎手。每一個人都完全表達了他自己的特性:尼采是一名反對崇拜偶像者;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偉大的調查官;弗爾是魔術師;施本格勒是制模工,這都是什麼樣的精神支柱啊!

將來,當我將要被埋葬,當頭頂上的天要向我砸來時,我會被迫拋棄一切,除了這些人灌輸給我的思想。我會被擠壓、被貶低、被羞辱。我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被挫敗。我甚至還會像狗一樣地嚎叫,但我絕不會完完全全地失敗!最終有一天,當我像看一個故事、一段歷史一樣回顧我自己的生命時,我會從中發現一種形式、一種結構、一種意義,從此以後,在世界上,失敗變得沒有任何意義了,甚至倒退都不可能。

因為在那天,我與我的創作合為一體了。

另一天,在異國土地上,我面前會出現一位青年,他注意到我身上的變化,我管我叫“快樂的岩石”。當偉大的宇宙統治者問我:“你是誰?”我就會用這個名字來回答他。

是的,毫無疑問,我會回答:“快樂的岩石!”

如果他問。“你喜歡呆在地球上嗎?”我會說:“我的生活是長期的美妙的苦難。”

如果這句話的意思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