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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我要用自己口袋裡的錢。

“我們還有多少錢?”我問,“你到處都找了嗎?”

所有的錢都匯到一起只有七毛三分錢。離發薪還有六天,我根本沒心思——太餓了——就為了找點兒錢去跑電報局。

“我們去斯考奇麵包店吧,”莫娜說,“那兒的服務不錯。吃的簡單但很實惠,而且便宜。”

斯考奇麵包店在保羅大廳附近,一個很冷清的地方,那兒的桌面是大理石的,地上到處是鋸木屑。店主是個來自歐洲的鬱鬱寡歡的長老會教徒。他們說話帶一種令人不舒服的口音,總使我想起麥克格利高爾的父母。他們說的每個音節都帶硬幣的丁當聲,像是墓地的共鳴。因為他們是文明人,人們好像就應該感激他們提供的服務。

我們要了一份馬腿肉和泡得發脹的麥片粥,外加油烤餅和一片過季了的萵苣葉,這些東西一點兒味道都沒有,是一個一輩子沒一天高興過的一臉討厭相的老處女燒的。我寧願喝一碗摻著死麵團的大麥粥,或者燒牛肉香腸和土豆沙拉,就像艾爾·布林格家百吃不厭的那種。

這頓飯倒真讓人清醒。不過飯後我卻帶了一身酒氣,不知怎麼,我開始有一種輕飄飄的頭腦特別清楚的感覺,好像全身的骨頭都空了,血管都變得透明瞭,我體會到漫不經心總是很不尋常的。店門每開一次都發出一種恐怖的聲音刺激著我們的耳膜。門口有兩路有軌電車,街對面是一個留聲機店和一個收音機店,而且拐角的地方車輛總是擁擠不堪。我們正要起身離開時街燈亮了。我嘴角含著一個牙籤,自鳴得意地咬著,歪戴著帽子,一邊蓋住了耳朵,我走到路邊時才發覺這是個溫和怡人的夜晚,是夏季即將結束的一個夜晚。一些奇怪的思緒襲上我心頭。我腦子裡不停地回想起十五年前的一個夏日,也是在這個街角,一切也都像現在這樣烏煙瘴氣、混亂不堪,我和我的一個老朋友麥克格利高爾上了一輛電車。那是一輛敞篷的有軌電車,我們要去謝普希德海灣。我腋下夾著一本薩尼尼的抄本。我剛看完這本書正要把它借給我的朋友麥克格利高爾。正當我沉浸在那本早已遺忘的書帶給我的愉快的回憶中時,我突然聽到對面收音機店的揚聲器裡傳出一首奇怪而熟悉的樂曲。我像生了根似地站在那裡,那是坎特·西羅塔唱的一首古老的猶太歌曲。對這個曲子我熟得不能再熟了,因為我已經聽了幾十遍,我曾擁有過可以弄到的他的所有的音帶,我買這些帶子還真花了“不少”!

我望著莫娜,看她聽到這段音樂有什麼反應。她的眼睛溼潤了,表情很嚴肅。

我悄悄地抓住她的手,握住它。這支歌結束後我們仍站在那兒,有好幾分鐘,誰也不想說一個字。

最後我含糊地問——“你聽出來了嗎?”

她沒有回答。她的嘴唇在顫抖,我看見一滴眼淚從她的臉頰上滾落。

“莫娜,親愛的莫娜,為什麼要隱瞞?我什麼都知道。我知道很久了……難道你以為我會為你感到羞恥嗎?”

“不,不,瓦爾。我只是不能告訴你,我不知道為什麼。”

“可是你想沒想過,我親愛的莫娜,我愛你還因為你是猶太人?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這樣說,可這是實話。你使我想起我小時候知道的幾個女人——《舊約全書》裡提到的。路德、內奧米、埃絲特、拉結、利百加……。我小時候總是奇怪,為什麼我認識的人裡沒有叫這些名字的,在我心裡這些是金光閃閃的名字。”

我摟住她的腰,她此刻已在抽泣。“我們先別走,我還有許多話要說,我現在對你說的話是要你知道,我是發自內心的,這不是信口開河,這些話我憋在心裡很久了。”

“別說,瓦爾,請別再說了。”她用手捂住我的嘴,我讓它在那兒放了一會兒,然後把它挪開。

“讓我說吧,”我乞求道,“這些話不會傷害你。我現在怎麼可能會傷害你呢?”

“可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而且……我不配。”

“胡說!現在聽我說……你記得我們結婚那天……在哈伯肯?你記得那場令人作嘔的儀式嗎?我永遠也忘不了。聽著,我是這麼想的……。假設我成了一個猶太教徒——,別笑!我是認真的,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不是成為天主教徒或是穆斯林,我要成為一名猶太教徒,而且我有世界上最充分的理由。”

“那是?”她抬頭望著我的眼睛,好像完全困惑不解。

“因為你是一個猶太人,而我愛你——這條理由難道不夠嗎?我愛你的一切……我為什麼不該愛你的宗教、你的種族、你的習俗和傳統呢?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