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上校狂亂地掏著他的武器時,突然間他驚愕地怔住了。只見那少校臉上帶著一種赴死的微笑,調轉奈琴特槍口對準他自己,將槍管插入嘴裡。
奈琴特又“轟”地一聲響。
埃姆卡的雨刮將雪從窗玻璃掃開,但是雪還是不停地撲蓋上來。
在離別墅門口還有一百米的距離處,路金猛聽見警報聲猝然響起,他的心頭頓時被重重一擊。那刺厲的嘯聲直衝樹林上空,就象千百頭野獸因受傷而悽慘地齊聲尖叫著。
弧光燈齊刷刷地開啟,照亮了樹林,那強勁的光束在夜色中來回照射著,銀光梳洗著那積雪的白樺樹。狗在吠叫著;尖嘶的人聲在傳佈著各種命令。這樹林一下子被這燈光和喧譁鬧得沸騰起來。
在遠距離,透過擋風玻璃,路金已能夠辨見到別墅那漆成綠色的大門,探照燈狂亂地在林子裡掃射著,警報聲則不停地尖嘯著。
他放慢了車速。在右邊有一條車轍壓出的小徑,他將車馳入停在裡面,並關掉了發動機。他的身體在猛抖著,心臟在狂跳著。
他太遲了。
一團異物湧上喉頭都幾乎要噎住他了。他跌跌撞撞地爬出車外,猛吸著新鮮空氣,然後人跪倒在草地上,開始嘔吐起來。
很長的時間裡,他跪在刺冷的林子中,耳旁再也沒有那尖嘯的警報聲和林子裡的嘈雜聲,只有他自己的低泣聲和心臟的怦跳聲。一陣痛苦到極點的悲傷溢滿了他的整個身心,如針刺般地扎身。
周圍的時空一時間就象停滯屏息住了一般,然後就好象一個水壩在他腦袋裡炸開似的,一記撕心裂肺、泣天動地的呼聲終於隨之迸發而出,從他的心底深處迸發而出。
“米契亞!”
那呼聲迴盪在白茫茫的夜色中,好似永遠地、哀慼地迴盪著。
現今第六十一章
天又開始下雨了。
莫斯科上空的天色陰暗得就象晨昏時分,然後一道叉狀閃電劃亮了雲層,雷聲跟著“喀喇喇”地響起,整個天穹如裂開縫似地傾雨而下。安娜·克霍列夫站在窗前,凝目注視著那雨簾後面遠處的克里姆林宮的紅牆。最後,當她轉回身來時,她微微一笑,一絲略帶悲哀的微笑。
“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故事,現在你都知道了,麥西先生。儘管結尾不是很令人如意,不過那個時代,生活是很少有什麼令人如意的結尾的。”
“這故事真是太動人離奇了。”
她點起了一支菸。“不僅動人離奇,而且真實確切。你是這世上為數不多的幾個人之一知道那天晚上發生在孔策沃的實情。斯大林拖了四天,不過最終還是死了。那針藥劑造成大出血,而那粒子彈是致命的。他的醫生們對此都束手無策。當然,諷刺的是,聯想到他們克里姆林宮的同事們的遭遇,他們是心悸得連手指都不敢動一下了。”
“那麼,有關斯大林死亡的官方說法其實是謊言。”
“克里姆林宮宣稱他是自然死亡,是因為腦溢血。不過你可以從一些歷史書籍裡讀到在斯大林病重倒地的那天夜裡,從別墅裡運出兩具男性屍體。這一事實並不為很多人所知或留意,但它卻是那蛛絲馬跡隱示著那天夜裡有過不尋常的事發生。那屍體就是你父親和史朗斯基。不過當然了,這從來是不被提及的。有些秘密還是保持原樣的的好——秘密。”
我過了好一陣沒答腔,然後我問道,“那為什麼你剛才又跟我講了你的這個故事呢?是因為你必須這樣嗎?”
安娜·克霍列夫回笑了一下。“我想一部分是這樣的原因。不過或許也是我需要跟一個人傾訴一下,而我很高興最後碰到了你。那些年頭髮生的事是我人生中的一個隱秘部分。或許這個隱秘太大了,我不應該就這樣自己守著它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說心裡話,現在這樣跟你說了後,我真的感到輕鬆很多。”
她又微笑了一下,然後一陣幽幽的黯傷神情流露在她臉上。
“那後來怎麼樣了呢?”我問道。
她坐了下來。“你是指每個人怎麼樣了?哦,貝利亞我肯定你已經知道了。斯大林死了以後他玩弄陰謀想要篡權但失敗了。他受到了指控,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成了一名西方間諜分子。但他確實是樹敵不少,很多人都想置他於死地。他在克里姆林宮被拘捕,過不多久就被槍斃了。所以他最終得到了他應有的下場。有些訊息甚至說他的被殺是因為他對斯大林死亡真相一清二楚,而他的克里姆林宮的同志們則想要把這遮蓋起來。”
“那你們逃離莫斯科後怎麼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