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塊不祥的陰影。
大地的起伏死氣沉沉的頭尾相連,天際的烏雲生氣盎然的蠢蠢欲動,在生命與無生命之間的狹長間隙彷徨流浪的,就只有他一個人而已。經過了一個晚上之後,他依然看得到身後翠綠的山丘。陰森的烏雲在山丘上方形成漩渦狀的縫隙,燦爛的陽光毫不留情的從縫隙當中灑落一地。
即使走得再遠,耀眼的光柱還是讓他清楚的看見翠綠的山丘、聳立在山丘之上的城牆、甚至是位於丘頂的城市。浮現在黯淡無光之中的樂土令人睜不開眼睛。刺眼的翠綠、刺眼的白色城牆,城市上空還不時出現淡淡的光輝。
那裡是他不得歸的故鄉,是化為屍鬼的弟弟永眠的土地。然而他卻只能站在荒野,痴痴的望著遙遠的故鄉,將自己當成大地的起伏所形成的陰影。
白雲、大地、光輝、山丘。他想起在神殿接受審判的情景。
為什麼?智者發問。
以灰色的巨石堆砌而成的大廳——
“副住持。”
渾然忘我的靜信立刻被拉回現實世界。剛洗好澡的池邊將毛巾掛在頸子上,站在門邊對著辦公室張望。
“對不起,打擾一下。”
池邊的語氣有些不好意思。靜信將手中的鉛筆擱下。
“有事嗎?”
“副住持有沒有看到清水家的小惠?”
“這個嘛……”靜信歪著頭思考。清水家是佛寺的信眾,不過靜信並不常見到小惠,他已經記不得最後一次見到小惠是在什麼地方,甚至是什麼時候了。“我已經很久沒見到她了。怎麼啦?”
“派出所的高見警官說她到現在還沒回家。”
靜信站了起來,走出辦公室。拿著手電筒的高見就站在寺房的玄關前,跪坐在玄關上的美和子一臉擔憂。
“晚安。小惠怎麼啦?”
“啊,真不好意思。副住持不是在工作嗎?”
“不是什麼很重要的工作。聽說小惠還沒回家是吧?”
“就是說啊。”高見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明一次,還不是搔著滿是汗水的頸子。被太陽曬黑的頸子到處都是紅點,大概是被山蚊叮的吧。
“最近發生那麼多事情,也難怪大家會這麼擔心。”
“山入事件不是……”
靜信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高見搖搖手。
“我知道那三人不是被變態殺人魔殺害的,有些村民還是對這種說法深信不疑就是了。只是那種傳言多多少少會讓村民感到不安,這也是不爭的事實。不過最令人擔心的還是野狗,最近不少人都在山裡看到野狗四處出沒。”
“嗯。”靜信點點頭。“這的確令人擔憂。”
“副住持沒見過小惠嗎?”
靜信點點頭。皺起雙眉的美和子將手靠在臉頰。
“你還是去一趟,看看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
“說的也是。高見警官,我們走吧。”
靜信說走就走的態度反而讓高見慌張了起來。
“那怎麼敢當,這件事不敢麻煩副住持親自出馬。小惠可能只是迷路了而已,說不定一會就找到了。”
高見狼狽的模樣讓靜信感到有點意外。
“可是……”
“真的不必麻煩副住持,否則我一定會被村子裡的老人家罵得狗血淋頭。”
說完之後,高見露出苦笑。
“其實我剛剛才被尾崎家的老夫人訓了一頓,她怪我不該拿這種小事去麻煩尾崎院長。”
“原來如此。”靜信也露出同情的苦笑。
“所以真的不必麻煩副住持了。”
“那我去好了。”
一旁的池邊插話。
“池邊老弟,可是……”
高見打算婉拒池邊的駭異,不過池邊只是笑了一笑。
“信眾家有麻煩,寺院理應提供協助。再說人手愈多不是愈好嗎?”
“也對。”美和子露出微笑。“池邊,那就麻煩你了。都已經洗完澡還要請你出去找人,實在過意不去。”
“哪裡。寶貝女兒這麼晚了還沒回家,清水先生想必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反正我就等著睡覺而已,也沒什麼事情要忙的,就出去幫大家找人吧。副住持請繼續回去工作,找人的事交給我就好。”
“感激不盡。”
“沒什麼啦。”池邊的回答十分爽快。
“我馬上回去換衣服,等一下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