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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我對傅聰有了些瞭解之後,我發覺他和他父親傅雷都有一顆火熱的愛國之心。儘管當時無法發表關於傅聰的報告文學,我還是以他為模特兒寫成一萬五千字的小說《愛國的“叛國者”》,發表在《福建文學》雜誌上。

《傅雷家書》由傅雷次子傅敏整理。最初交給上海人民出版社——因為傅雷是在上海出生並在上海工作的,而且傅敏有一位老同學在上海人民出版社工作,願意為此書的出版牽線搭橋。意想不到,這麼一本好書,竟遭上海人民出版社退稿!那是因為上海人民出版社當時的領導人“左”的思想相當嚴重,總以為傅雷曾是右派分子,傅聰是“叛國分子”,出版這麼一本由右派分子寫給“叛國分子”的家書集,不妥……

北京三聯書店總編輯範用得知,馬上“搶”走了書稿。《傅雷家書》由三聯書店出版之後,產生了廣泛的影響,印了一版又一版。這時,上海人民出版社才後悔莫及!

由於《傅雷家書》的大量印行,1983年8月,當時任上海《萌芽》雜誌編輯的作家趙麗宏,約我寫關於傅聰的報告文學。我一口答應下來。

然而,當時傅聰遠在英國倫敦,無法直接採訪。我只得在上海著手採訪。我訪問了傅雷諸多親友。內中特別採訪了傅雷家的老保姆周菊娣,因為傅雷夫婦晚年和周菊娣生活在一起。

我到上海江蘇路傅雷故居採訪的時候,意外地遭到“白眼”:傅雷的房子是租的。傅雷夫婦死後,房子已經住進另一家人家。我進去採訪的時候,一提到傅雷,住戶馬上不悅,不讓我進去參觀。我好說歹說,才讓我進去,匆匆看了一下,卻不許我拍照。

後來我才明白,傅雷夫婦當年自殺於屋裡。後來搬進的這家,最初並不知道此事。當他們知道之後,心中感到害怕,再也不許別人提及此事。正因為這樣,當我前去採訪、拍照,理所當然,他們不予歡迎。

1983年9月14日,我應中央電視臺之邀,飛往北京,編寫電視系列片《小靈通》。我藉此機會,在北京進行採訪。

在北京,我得知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在1982年2月19日對傅聰問題作了明確的批示:

“應該歡迎這種特殊情況下出走者‘歸隊’。”

“要較充分地體現國家對這樣一個藝術家的慈母心腸。”

胡耀邦的批示,更加堅定了我寫好傅聰的信心。

在北京崇文門賓館,我寫出了報告文學《家書抵萬金——傅雷與傅聰》。最初是以傅聰第一人稱寫的,我以為這樣讀來有一種親切感。正巧趙麗宏也出差北京,他看了之後,認為寫得很好,唯一的缺點是以傅聰第一人稱來寫,不妥。我同意趙麗宏的意見。他說,改一下人稱,屬“技術性修改”,可以由他帶回上海改一下,馬上發稿。《家書抵萬金——傅雷與傅聰》迅速排出清樣,本來已經安排在第十二期《萌芽》雜誌頭條地位。已經箭在弦上。

就在這時候,發生了變故:那支在弦上的箭,沒有射出去!

原來,形勢陡然發生變化:“清理精神汙染”開始了!

本來,這篇報告文學與“清理精神汙染”無關,但是在《萌芽》主編、上海作家協會副主席哈華腦子中,傅雷那右派分子、傅聰那“叛國分子”的影子並未去除。滿頭飛霜的哈華是個大好人,但是那一次次政治運動把他整怕了。他擔心這篇報告文學會出什麼麻煩。他對我說:“葉永烈,你為什麼不寫點別的,偏偏寫傅雷、傅聰這樣‘麻煩’的人物?”

《傅雷與傅聰》(2)

哈華鑑於當時的政治形勢,提出《家書抵萬金——傅雷與傅聰》應該送審!

趙麗宏得知,堅決反對。他說,這篇報告文學為什麼要送審?根據什麼檔案規定要送審?

我強調胡耀邦對傅聰問題作了批示,哈華說,他沒有看到過!

畢竟主編說話算數。《家書抵萬金——傅雷與傅聰》清樣被送往有關部門審查。

《萌芽》雜誌是在每月15日付印。13日、14日,《萌芽》雜誌接連打電話向審查部門請示,都說“沒有時間看”。這分明是在打“太極拳”!

《萌芽》無法,只得臨時抽下《家書抵萬金——傅雷與傅聰》!

趙麗宏非常焦急,因為這篇報告文學是他主動約我寫的,而且他認為寫得很好,沒有任何理由不予發表。在無奈之中,他把《萌芽》的清樣轉給了江西《百花洲》編輯洪宜賓。

於是,重演了《傅雷家書》被上海退稿、成為北京三聯書店暢銷書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