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父下獄時,年未及四十,臣甫週一歲,未有所知。祖父祖母,年俱六十,見父就獄,兩歲之中,相繼斷腸而死……止餘臣兄弟三人,俱斷乳未幾,相依圜土。父以刀俎殘喘,實兼母師之事。父子四人,聚處糞溷之中,推燥就溼,把哺煦濡……臣父三十七年之中……氣血盡衰……膿血淋漓,四肢臃腫,瘡毒滿身,更患腳瘤,步立俱廢。耳既無聞,目既無見,手不能運,足不能行,喉中尚稍有氣,謂之未死,實與死一間耳[25]!
幸虧錢敬忠上疏時,朱翊鈞已經壽終正寢,明熹宗朱由校總算動了一點惻隱之心,把僅剩一口氣的錢若賡釋放,才沒有死在詔獄內。本來封建時代的所有監獄都是人間地獄。但在明代,凡是偶有從詔獄中被轉到刑部監獄中的犯人,對比之下,覺得刑部監獄簡直就是天堂了。明末瞿式耜曾經寫道:“往者魏(忠賢)、崔(呈秀)之世,凡屬兇網,即煩緹騎,一屬緹騎,即下鎮撫,魂飛湯火,慘毒難言,苟得一送法司,便不啻天堂之樂矣。”[26]顯然,詔獄實在是第十八層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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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明朝宦官與政治(5)
廠衛的橫行,在全國上下形成了告密的壞風氣,弄得人人自危,到處籠罩著恐怖氣氛,政治秩序完全被扭曲,正如崇禎時大臣劉宗周所說:“自廠衛司譏訪而告奸之風熾,自詔獄及士紳而堂廉之等夷,自人人救過不給而欺罔之習轉盛,自事事仰承獨斷而諂諛之風日長;自三尺法不伸於司寇而犯者日眾。”[27]這樣的局面,只能導致封建政治更趨腐敗。
依仗封建特權進行瘋狂的搜刮,使廠衛頭子們聚斂了驚人的財富。所謂“廠衛官役皆家擁雄富,動至鉅萬”[28],還是小焉矣哉。江彬家有黃金七十櫃,白金二千二百櫃,其他珍寶不可勝數;劉瑾有金銀數百萬,各種珍寶難以勝計;錢寧被抄家時,也有黃金萬斤,白金三十萬斤;魏忠賢的財產總數,當時沒有公佈,至今仍是個謎,但他的家產,據估算可供邊防數年的開支,顯然也是一筆巨大的數字。這些不義之財,歸根到底,都是民脂民膏。
二、明朝宦官與經濟(1)
明朝,宦官對社會經濟的破壞與宦官對政治給予巨大影響的過程,不但是同步進行的,而且是互動影響、互動促進的。高度發展的君主集權使宦官擅權有了必然性、可能性,而由此而來的腐敗政治,則是宦官得以在經濟領域營私舞弊、巧取豪奪、橫徵暴斂的溫床。由於能夠玩弄權術,得到皇帝寵信的宦官上層多數是無賴出身,他們在奴性十足、卑鄙無恥、陰險狠毒上,往往遠遠超過一般的官僚,而其行事卻是打著至高無上的主宰——皇帝的旗號進行的。他們自己既不受任何官吏的考核監督,也不必顧及民生疾苦,因此在經濟領域裡所涉範圍之廣、程度之深、延禍之迅速,肆虐之猖獗,危害之重大,又往往在一般官僚集團擅權作弊之上,其難於匡正自不待言。這些特點使宦官干預經濟,必然給明朝、尤其是明中葉以後的經濟,造成了難於估計的惡果。具體來說:是宦官在張牙舞爪的龍的旗幟下,在經濟領域巧立名目,濫加苛捐雜稅,特別是對工商業橫徵暴斂,使整個生產力受到嚴重摧殘,社會經濟凋敝;是宦官在皇權的保護傘下貪汙勒索,違法越制,營私舞弊,使官場中貪汙賄賂之風越刮越烈,國庫空虛;是宦官倚仗皇帝的淫威,破壞鹽法開中,恣意侵佔官民田土和屯田,摧殘小農經濟,加速土地兼併,在削弱封建統治的經濟基礎的同時,也削弱了邊防力量。
由此看來,明清之際的不少史學家說明朝亡於宦官,雖未免言過其實,但宦官為禍是導致明朝覆亡的一個重要因素,這卻是確切無疑的。
(一) 宦官對各經濟領域之干預
明太祖朱元璋是具有雄才大略的君主,但為了確保朱家王朝的長治久安,他也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歷代開國君主對功臣心懷疑忌的覆轍。在大殺功臣、廢丞相、抓軍隊的同時,朱元璋也緊緊地控制了經濟領域。他委任和皇帝生活在一起、無嫡親後裔、用成祖朱棣的話來說是“豈得復有營私”的宦官來監視、查核事關國家命脈的錢糧賦稅,委任宦官採辦、督造、供應皇室的一切需要。
早在洪武年間,宦官已經開始插手干預財政。正統以後,經理倉場、提督營造、珠池、銀場、市舶、織造、燒造、柴炭……處處均有宦官染指。及至萬曆年間,則更是礦監稅使遍天下,造成惡劣的、災難性的後果。
1。 稅務監督與礦稅
(1) 宦官對稅務的控制
徵收各種賦稅的大權,關係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