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二更以後,蘇麻喇姑巡視了慈寧宮各處後.回到太皇太后這兒侍候她上床。她正在拆取女主人頭上的飾物,忽聽女298
主人問道:
,皇帝睡下了嗎了”
“沒有二他還在卜房讀書呢。他那書房的燈,總要亮到一二更以後。”
“你進書房看了?'
“是。皇上還要賜我點心呢。”
樸哦… … ”太皇太后沉吟不語,再沒有說什麼:只在安安靜靜躺進燻得噴香的錦被裡之後,才輕輕地嘆了口氣,似憂慮,又似寬慰。蘇麻喇姑能夠理解女主人又高興又擔憂的複雜心緒。她到底在女主人身邊四十多年了。
明月高懸在夜空,淡淡如水的光芒,均勻地灑向大地。一切建築物,無論是雄偉森嚴的宮殿.還是寒槍
明月高懸在夜空,淡淡如水的光芒,均勻地灑向大地。一切建築物,無論是雄偉森嚴的宮殿.還是寒槍貧窮的茅屋泥舍,都被慷慨地塗抹上一層銀光。千門萬戶的京師北城,落人深深的寂靜。
刑部衙門西北隅,一株古老的榆樹伸展著它枝枉繁多的軀體;相傳它是明代名臣楊繼盛親手栽種,站在這所監獄之側已經百年有餘。也許是慶氣所鍾,竟卜分茂盛,樹形也格外古怪。月光透過那如同巨鳥趾爪的樹權,照著一個個又高又小的窗戶。從北頭數起第十三個小窗潤的那間牢房裡,便關著湯若望和南懷仁。
牢房裡又冷又髒又陰暗,開春以來處處滴水,充滿了黴爛、騷腥等種種令人作嘔的臭氣。地上突出一個木樁,兩名囚犯像野獸一樣,被頸圈的鐵鏈拴在木樁上,這樣他們不能立、不能299
坐,只能躺在地上_事實上.就只九條鐵鏈的重雖,也使他們無法長久站立支援了二從監外的走廊中,傳來一陣又一陣鬧嚷,那是奉命日夜看守湯若望和南懷仁的獄卒.共是十人。一人夜就賭錢喝酒,鬧得不可開交,難得有心思過來看看犯人口湯若望和南懷仁各自躺在冰冷的草蓆上,看不見彼此的囪容,只能在黑暗中用他{。 ' ! 的語言輕聲交談。
一縷月光轉過來,照到湯若望一動不動的面孔上,他不說話了。靜靜地望著從小窗洞裡向他窺視的明月。月光把他雪白的頭髮鬍鬚照得亮燦燦的,使他的面容更加清晰、平和,他臉仁漸漸現出一絲微笑。南懷仁著著,心裡感動,多像一尊神聖的殉道者的大理石雕像:彷彿是米開朗基羅那天才的雙手塑造出來的。
“亞當· 約翰,你在想什麼?”沉默片刻,南懷仁輕盧問。這就是湯若望的真名字― 亞當(Ad 。。),縮讀音便是湯;約翰( 。ohn ) ,譯音便是若望。
湯若望的眼裡閃過夢幻般的神采,由於說著本國語言,發音順暢了許多:“我在想,這月光也照在萊茵河畔的科隆城,河水閃著銀光,河面傳送著科隆大教堂的陣陣鐘聲和唱詩班美妙的安魂曲… … 那麼遙遠啊!童年和少年… … ”
“請別見怪,我.早聽人說,你是沙爾,馮· 白爾這支德國最古老貴族的一脈爵位繼承人。你們家族的紋章上有飛鷹和著名的紅銀兩色方格。”
“是的.”湯若望仍然沉浸在他的遐想之中,眼睛不離開漸漸偏移的月亮,“我們家族的英雄.是菲裡普· 沙爾· 馮· 白爾,利富蘭國的最後一位修會騎士,德意志騎士階級的驕傲!一百年前率領騎士團抗擊俄國暴君伊凡的人侵,不幸被俘,在莫斯300
科被俄「嬌沙皇處死。 … … 亞鍬斯多德說,一個勇敢的人,有堅定、剛毅、不動搖的德性,可以用方形做象徵、沙爾族紋章上的方格排列得如同棋盤,就取義於此。我和我的哥哥約翰· 來因哈得,都放棄了繼承權,獻身天一併不以沙爾家族的出身為榮。但是這紋章的用意,卻是我們發誓在終身奉行的。’' “哦,亞當· 約翰,你是無愧的{這樣多的痛苦,你毅然忍受.英勇堅強… … ”南懷仁感動地低聲自語著,話鋒一轉,他問道:“你想,我們還能恢復自由麼?'
沉默片刻,湯若望靜靜地說:“你們三位尚有一線希望,我不能了,他們必定要置我於死地口”
“這不可能!”南懷仁幾乎叫出聲口幸而賭錢的獄卒鬧嚷正凶,沒有被驚動,不然他們這樣的交談也將被剝奪。“費迪南特,很快你就可以看到,謀逆的罪名是虛假的.沒有憑據;宣佈天主教非法,也只是為了封閉各地教會、打擊我們的傳教事業;西洋天演算法雖然將被不顧正誤地強行停止,總不能構成死罪‘你們二人會有釋放的一天。而我,他們決不會放過。即使各項罪名都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