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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跑到這兒來的呢?快進家暖和暖和!”同春熱情地邀請,又從夢姑手裡奪過扁擔挑著水,費耀色牽著馬,屯人一同走進同春家的院子。
兩口子為招待遠道的客人,忙了好一陣兒,總算熱湯熱水地把費耀色安頓在溫暖的炕頭坐定了。三間小屋,泥牆草頂,傢俱也很簡陋,但收洽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炕上疊操的被褥鮮豔清潔,繡花枕頭的花樣新穎美麗,破舊的躺櫃上,苫了一塊精心刺繡著梅竹松歲寒三友圖的櫃簾,不但遮了醜,還給屋裡平添了幾分雅氣。不用說,那必是夢姑的一手藝。
夢姑在灶邊“譁螂譁螂”地炒著花生,陣陣新花生的香氣直往裡屋飄口同春笑道:“暖,你快點吧:異上來,我們哥兒倆喝幾盅,你也來。”
夢姑在堂屋裡笑答道:“別急呀,不生不糊才好下灑,還得給你們炒倆雞蛋哩! '
費耀色羨慕地說:“同春哥,你真好福氣!別人再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這,可怎麼也沒法跟你比呀!'
同春滿面春風地隔著門簾對夢姑的背影那祥地看了一眼,那是無法形容的熱戀中的情人的日光,壓低聲音,但叫夢姑可以聽得到地說:“要不然我幹叫跑南走北地死追著人家呢?' 夢姑一掀簾子,把一隻盛滿炒花生的竹編小筐往炕桌匕一頓,再從櫃裡抓出兒把大紅棗兒,隨後嬌慎地白一。 ’丈夫一眼,小聲埋怨道:“說話沒輕沒重的,不怕費耀色笑話!'
費耀色湊趣道:“嫂子,我眼紅還眼紅不過來呢。 ' 同春邊倒酒邊說:“從小一塊兒的小兄弟,怕什麼。 ' 夢姑“哼”了一聲,忍不住笑了,轉身要出去炒雞蛋,同春拉住,三人一同喝了頭盅酒,才放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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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你不是在宮裡當差麼?怎麼跑山東來了兮”“宮裡差我到南邊辦事。這不,要回京師,路過這兒,偏巧就碰! 嫂子啦! 合著我跟同春哥夢姑嫂子就是有緣分兒丁”“宮裡差你?,· · … 該不是皇上吧?'
“哪兒能呢!皇上那麼高,我哪兒夠得著!'
同春拿酒盅在手裡轉了個圈兒,放下,問道:“上回,咱們在京師見面時候、你說皇上文武全才、仁德愛民,最重民問疾苦,只要親政,百姓就有好日子過了。這不,去年皇上親政的詔書就貼出來了,我們這兒,唉!
費耀色忙問:“是為廢落田產變價出賣的事兒嗎?' “你怎以知道了”
“唉,我北上這一路,處處聽到風聲。今兒個又在村口看到了縣太爺的告示。”
同春憤慨起來:' ‘這明明是借題搜刮小民!不知哪個奸臣想出來的壞招兒!皇上若是愛民如子,斷然不能應允:可告示上說得清楚:奉皇_! 聖諭! '
費耀色一時無言答對。
同春對窗外示意說:“瞧見嗎,今冬多大的雪! ‘麥蓋三以被,枕著饅頭睡’,明年原本是多好的收成!村裡最窮的人家明年都有盼頭。這告示一出,哼,多少家又得走了。跟逃荒一個樣!'
費耀色問:“田畝開價多少了”
“上田五兩一畝.中田二兩一畝,下田也得一兩五。要想養活家口、完足錢糧,怎麼也得十畝中田或是五畝仁田。二十五兩銀子啊 還有房錢呢.院錢呢,上廠打點的費用呢?怎麼也要刮你五十兩!你看我們東辛莊這個祥子,誰家拿得出這麼大751
一筆錢!叫人怎麼活?'
半晌.兩人都不說話了.夢姑送! 一盤炒雞蛋,讓費耀色快吃,自己靠躺櫃坐著,看他倆喝悶酒,輕聲問道:“聽人說南方地好收成多,地價也便宜。費兄弟從南方來,可是真的?'
費耀色嘆道:“話雖不假,可江南的錢糧,要比山東河北多十倍哩!雜稅雜賦多如牛毛,你們千萬別去。”
同春夫婦對視一眼,神色間十分失望。
“同春哥,夢姑嫂子,你們彆著急:兄弟我在宮裡當差,官體賞銀不少,又是光棍兒獨個兒,幫襯你們五十兩銀子,還拿得出來· · 一”
同春臉色陰沉下來,眼睛頓時閃出不信任的神情,冷冷地說:“那倒不必口五十兩銀子我們不缺!你能幫我們東辛莊幾十戶家家五十兩銀子麼?'
費耀色差點兒脫口而出,說”能”!可不是嘛,他身上還有幾百兩金子哩。
“同春丁”夢姑責備地瞥了丈夫一眼,轉臉對費耀色抱歉地笑道:“他從小好強,你是知道的,不要見怪啊!'
費耀色笑著說;“同春哥別生氣,怪我不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