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如同在鏡中見到二十年前的… … 唉,老了。老了萬”
費祟儒皺皺眉,覺得這嘆息好沒分寸。自那天聽了陸狄初649
一番講述,他已恨透了這個以誣陷、訛詐起家的惡人吳之榮,並打定主意要向皇上細細票告,要狠狠罰處這個貪婪無恥的傢伙 可是一見面,吳之榮的英俊軒昂的面貌、很講人情的風度.加上這文雅瀟灑的花廳氣氛,又使他迷惑了。聽吳之榮問說“兄弟能給老弟幫什麼忙”?他沒有多想,張口就說明來意:“大人,陸健陸先生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求大人開恩放他出獄。”吳之榮吃了一驚:這人莫非神智有毛病?略沉一沉,說:”陸健身犯叛逆大罪,· 十惡不赦!你竟敢為他討情?你是他什麼人?”說話間,他神色一變,滿臉烏雲。
“我原先並不認識陸先生… … ”費祟儒一五‘一十地講起陸健救他的經過,最後說:' ‘即使陸先生有罪,我也要報恩。你說吧.要多少錢才肯放出他獄?'
吳之榮瞪大眼睛:' .你要買他,一命?”說罷仰頭大笑,半大方止,“老弟,果然是富商之子,動輒稱錢。要知道,偷竊行奸之罪,用錢買下不難;這是十惡不赦的叛逆大罪,準敢行私賣放?況且你出錢買他,能出多少?能抵得過我這黃堂太守的似錦前程麼?”他說著,連連搖頭,端起了茶杯,自己心裡也有些奇怪,碰到這種大有油水可撈的事情,通常他早就下手了,訛詐他一番,弄一大筆錢到手,再把他也栽進逆案中了事:可是對這個年輕人,不知怎的,竟使不出來,大約他太愛。 冶自己廠,對這個面貌與自已相像的人也留情一二。
看著吳之榮連連搖頭、一臉不屑的表情,那隻端茶杯的手,小手指高高翹起.形如蘭花狀,和他的年齡身份不相稱得使人發笑。就是這蘭花指,撥開費耀色眼中雲射,心頭驟然亮過一道閃電,不由得渾身一震:是他了記起來了,是他!從那年端午節和祖父在山_! 幾捕鳥時遇到這個人以後,費耀650
色就把他的相貌深深地刻在心裡:這是他的生身父親,那忘恩負義、毫無心肝的父親{那時候他矢口不認費耀色是他兒子,也是這樣不住地搖頭!… … 片刻間,費耀色胸中猶如捲起狂暴的旋風,憤慨、傷感、怨毒、哀憐一古腦兒絞纏一起,使他心亂如森,這樣的父親,一個無情無義、可詛咒的小人!… … 吳之榮見客人不做聲,微笑道:“好了,你回去吧,這種事再也莫提勺我不難為你。換了別人,你也得下大獄!'
費耀色沉默f 許久,努力平息自己粗重的呼吸.慢慢抬起頭,一雙漆黑的眼珠盯住吳之榮,冷冷地說:
“這位陸先生,你明明知道他沒有罪!'
吳之榮一愣,臉色驟然陰沉下來:“你說什麼丁”“你為了一己私利,誣陷訛詐,一手造成明史大獄,近百人死於非命,上千人遠流邊疆、家破人亡.江南百姓恨你人骨,你的仇家遍天下! 至今你還不思悔過,不多行善以贖罪,老天爺肯饒過你麼?'
費耀色正顏厲色一番話,說得吳之榮毛骨諫然,但他跟著直跳起來,怒喝道.“大膽!放肆!你是什麼東西?來人.給我拿下!'
兩名健僕縱身而上,可他們哪裡是宮中侍衛的對手,費耀色揮拳踢腳,兩人已莫名其妙地重重摔在地上爬不起來了。吳之榮大驚,正要呼叫招人來救.費耀色一個箭步躥到他面前,威脅地低聲喝道:
“不許喊!我只要你放出陸先生、對你並無惡意。勸你行善也是為你好}你不認識我了?'
“你?… … ”吳之榮嚇得面色發青,嗓子顫抖得幾乎發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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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丁”費耀色一聲冷笑,“你不記得鑲白旗旗下佐領蘇爾登
了了”
吳之榮一愣,瞪大雙眼,不由自主地重複著:' ’蘇爾登
“你總還記得他的女兒吧?'
吳之榮面色一寒,像木雕一般,完全怔住了。
費耀色卻一句接著一句,冰雹似的向吳之榮砸過去:“十三年前,端午節,盤山道上,你忘了嗎?你那個時候新改的名字叫張漢,你說你不認識我們祖孫倆,你拔跟就跑了,你忘了嗎?我是費耀色,這名字,你也忘了嗎?'
…… .你… … 你… … ”吳之榮昏頭漲腦,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也不知道如何應付眼前的局面,怪不得看見他就像看到年輕的自已映在鏡中的面影.怪不得對這小夥子抱著說不清的好感和好意。難道人世間果真有父子天性這種東西?… … 是的,就是他!目光像小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