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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不會!我寫的小說淡得像煮核桃殼兒水,徵訂僅僅是可憐的剛到起印數。而她,她又從來不看小說?

時間久了,我竟記不起她的名字來,只記住了她是姓崔,姑且叫她崔兒吧。

崔兒圓圓的臉兒,卻圓得靈氣,不蠢,粉白細膩的臉頰總像撲了胭脂似的紅,很鮮潤。那雙黑黑的眼睛很亮,像是有一杯清澈的水失手潑在裡面,悠盪蕩地似要溢位。那時找不來詞兒去形容,如今學會翻許多成語辭典、描寫辭典,又覺出用什麼去描繪都是不恰當。崔兒大致知道自己的美,兩隻過肩的辮子總喜歡扎兩個蝴蝶結,且經常變換色彩,每天飛來飛去。她的家也是從外地遷來的,不同於縣城裡的土包子,我心下便更願意和她接近。

第一學期時,教導主任還沒給我造次放肆的機緣,我們接觸也是淡淡的。新學期開始時,重新安排座位,我的同桌分了個大頭大腦的女孩子,衣襟和袖口還有明晃晃的鼻涕,我便執意不去就座。老師笑了問我願和誰坐,我就毫不猶疑地指了崔兒。班上有人鬨笑,我也羞急大叫。老師止了同學們的笑聲,叫崔兒換座。叫了許久,崔兒才極不情願地移來,在我身邊坐下,卻離我遠遠的,不和我說話。

我以為她是拘束,便低低對她說,“沒事兒,對你沒有‘三八線’,坐過來吧。”

她沒動身,坐得筆直,聽老師在唸課文。

“哎,你看我這文具盒漂亮麼?我媽媽才給我買的。”

“……”

“瞧,這支筆怎麼樣?我爸爸的。我就喜歡鋼筆,老師卻非要用鉛筆,煩死了。你喜歡麼?喜歡,就送給你,我們家多的是。”

其實爸爸就這麼一支派克筆,平日不大舍得用,怕帶在身上丟了,便放在家裡,我便偷了來用。崔兒依舊眼盯著講臺,沒有睬我。我只好怏怏收回。只是這支派克筆我也沒讓它留了多久,隔幾日,一個修鋼筆的見我彆著它,說是樂意買我筆尖,有整有零地給我五毛六分錢,這在那時對孩子是個不小的數目,我便由他用鉗兒夾了去,筆兒沒了尖,杆兒也無用,他要再給我四毛四分錢,一道兒給了他。小小的尖兒便是五毛多,偌大的杆才是四毛,我不幹,說是一塊才賣。修鋼筆的像是心疼半天,才咬牙說好,讓你小孩吃瀰瀰。可爸爸知道後,沒有修鋼筆的和善,大罵一通,去尋修鋼筆的也是不見,便無奈。

崔兒始終不去睬我,我也乏味,便在桌下翻弄小人書。不料崔兒竟把手舉起,俟老師示意站起,朗朗報告:“曲柯他上課看小人書。”

得,書被沒收,老師這次對我沒有客氣。

放學時,我在路上攔住她:“呸,告狀佬,丟人。”

“你才丟人,上課看小人書,以後有了,我還告!”崔兒絲毫不懼我,甩了小辮奪路而去。

我其實也原本無心找她算賬,倒是搭訕的心理多些,見她不睬這種方式,便默默跟她走了一段:“……你,你幹嗎總不睬我?”

“你太霸道!”

“要是,我……以後不霸道呢?”

“那也不睬你!”說完,她竟自笑著跑了。

啐,臭美!什麼了不起?嘴裡咒著,身子怏怏地轉回。

心下雖是立誓不去睬她的,可又堅持不得多時。音樂課時,老師讓識得簡譜的同學舉手,上臺去唱,我見崔兒舉手,被喚了上去,也忙高高地舉起了手,沒等老師喚,便果決上臺。本想湊數混唱,樂哉“南郭”,不想老師讓單獨示範,我又居首,便把個混沌阿拉伯數字囁嚅不出,惹起同學陣陣鬨笑。接著是崔兒,她笑眯了眼看我,引喉抑揚頓挫、一路婉轉下來。完畢,音樂老師倒沒說什麼,讓我們都歸回座位。坐了老半天,我依然覺得臉被遺忘在講臺處,該死的混賬音符。

父親紀事 第九章 1(2)

更該死的大概是崔兒,當初,我只是想去和她並排在講臺站著,目的何為,卻不清楚。

放學的路上,她從後面追上來,略帶幾分戲弄地笑著問我:“曲柯,你幹嗎要舉手上去呢?”

“那又不是你家的,不許我上?”

“可你真的識簡譜麼?”

“自然,不願唱就是了。”

她霎時格格笑起:“沒羞!真是沒……”話未說完,我就揪住她的辮子,猛地往下拽過幾下,撒腿就跑。好遠,還聽見她的泣聲。

有些懊悔,但也咬牙沒有轉回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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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紀事 第九章 2

我許久不再去和崔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