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家庭安寧些。”
“你是說我連累了你們?”爸爸霍地坐起身。
“我沒這樣說,怕連累,我不會自己鬧到這個鬼地方來。”媽媽聲音也不比爸爸的弱,我聽見過別人說她是嬌縱長大的小姐。
“我沒乞求你到這個鬼地方,沒請你。你現在就可以回去,也可以和我離婚。”爸爸嚷著,在床下穿衣服,又去點亮了燈。
弟弟驚醒了,扯直腔兒哭;媽媽慌慌抱起他,晃著,哄著。弟弟哭息了,倒聽見媽媽的啜聲:“老曲,我知道你心裡窩火,有氣,可我們這樣趕來是想聽你這些話麼?我並非求你榮華顯貴,只要……”
“你是來可憐我?以為我曲少峰擼了幾級,戴個帽子,削職為民就是靠老婆孩子同情的軟蛋,滾吧,在哪兒我也是自己站著活。”爸爸說完竟摔門走了。
昏黃的油燈忽閃地跳躍幾下。
窗外已微微泛白,不知是天色還是雪光?白色,有時是讓人冷悽的。
可以聽見爸爸腳踏著積雪的聲音,急遽作響,漸以遠逝。他在院子大門前跺腳,來回踱著,等著剛剛喚醒的守門的張爺和張奶開鎖。張爺咳嗽著,起身來,奇怪地詢問著爸爸。
其實,一切都聽不見的,大門兒離我們家挺遠,只是腦子裡的圖畫。
我不知為什麼沒有叫爸爸,沒見時倒也挺想他的,見了,反倒覺得陌生。
過了許久,媽媽起身去關開了半天的門。
“媽媽,我要撒尿。”我忽然大聲報告。
“自己下床。”媽媽回身吩咐。忽然,她又奇怪地望著我,我一幅足足的精氣神兒。
“你一直醒著?”
“呣。”
“聽爸爸和媽媽說話?”
“聽了。”
“上床睡覺,再瞪眼睛練神兒,看我怎麼揍你。”媽媽著實抽我屁股一下。
尿打了一個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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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紀事 第二章 3
媽媽對門後那堆南瓜像是極討厭,爸爸走後的幾天,她也從未動過它。
我們去拍打著玩兒,她也會厲聲叱走我們。似乎對於南瓜的親近,便是對爸爸的屈膝討媚。我們不管這些,她一不在,我和弟弟便把南瓜滾得滿屋轉圈兒。
我們沒有見過這般快樂而沉重的玩具。
又過上十多日,媽媽一日突然早早回來。我們姐弟沒料及,便惶恐地望著方才滾了滿屋的南瓜,下意識地縮在床角。媽媽卻像沒看見我們,不安地坐下又站起,在房間裡來回踱著,忽地喚過我們。
“鼕鼕、柯柯,你們……送兩個南瓜到張爺和張奶那兒。去呀,聽話!”
做這類事,我們自然聽話,便抱了南瓜,顛顛地跑了去。
沒想到爸爸竟在張爺那兒坐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傴坐在小凳上。我愣了,傻呆呆地抱了南瓜站著。姐姐早認出了爸爸,尖嚷著跑了過去,爸爸把我也攬了過去,用硬茬鬍子的臉頰蹭我和姐姐的臉。
姐姐笑著,嘴片在爸爸臉上咂的嘖響。我沒有,我不喜歡爸爸汗氣和煙味混合的臉。
張爺吟笑著望我們,呷著他那個長長的煙鍋。張爺抽菸怪,很少見他用手去挾煙桿兒,牙叼著,嘴兒吸,鼻裡淡淡地溜出煙縷。青玉石兒菸嘴咬出深深的牙印,杆兒也油汪汪的黃。
“張頭,你看,楊慧忙,幾個孩子沒少麻煩你和張大娘。”爸爸揚起臉對張爺說。
張爺不說話,又去煙荷包裝了煙,按實了,用燃著了的麻稈兒去點,鼻孔徐徐透出煙來。
“張橋又死了兩個人,浮腫,你兒子……”
“俺們沒養過孩子。”一直躺在床上的張奶淡淡地插上話。她病著,那床兒靠牆角,掩在灰暗中,我竟一直沒注意到。棉被是黑色的土布面,床單也是方格土布,多是藍,白色塊處早黑汙的,許是因為這些,張奶的臉也是暗茶色。
爸爸的話路像是打亂了,“總歸是……那個,張孝慈病著,怕是沒救。分給他的糧、瓜菜,沒想他都沒吃,說是給鄉親們悔罪,偷偷給人了……他想見你們一眼。”
張爺用手去挾煙桿兒,卻不牢,煙鍋兒跌在地上,他沒撿,把手中的麻稈兒在腳下的地磚上狠命地蹭滅了,留下了兩道炭黑。
“張頭。”爸爸詢問般地看他。
“你今日咋這多話?回家吧,在這兒泡個啥?”張爺忽地不耐煩。
“去吧,曲同志,看孩子眼巴巴地望你。見了孩子媽,賠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