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李世民和眾將的面,不帶這樣打臉的,程咬金老臉漲紅了,拳頭也緊緊攥了起來,鼻孔跟爾康似的無限撐大,不停喘著粗氣,顯然此刻程咬金是動了真怒。
“李老匹夫,你且與老夫出帳,咱們打個三百回合再論道理。”程咬金指著李績的鼻子,動作很挑釁。
李績撫須哈哈一笑:“固所願也,不敢請爾!程老匹夫,老夫早想教訓你了!走。”
二人並肩而出,正打算打個你死我活,誰知半躺在榻上的李世民冷冷開口了。
“都什麼時候了,朕的兩員大將竟然還顧著內訌,莫非我大唐氣數真的已盡?”
程李二人腳步一頓,急忙轉過身向李世民躬身賠罪。
李世民哼了一聲,沒理他們,目光徐徐從帳內諸將的面孔上一一掃過,看到縮在人群裡的李素時,李世民目光在他臉上多停留了片刻,然後暗暗一嘆,神色頓時愈發複雜。
李素頭皮一麻,頓時覺得自己像一隻被狗盯上的肉包子,那種惶恐的心情很煎熬……
剛才那記目光啥意思?他想幹啥?
李世民沉默許久,緩緩道:“帳內諸位皆是當世名將,亦是朕多年的袍澤,朕很欣慰,國危交困之時你們仍對朕不離不棄……斷後何等重要,諸位應該都清楚,斷後何等危險,諸位亦清楚,所以一定要有一個性情穩重,不急不躁的將軍來領軍,程知節勇猛忠心,但性情失之暴虐,容易衝動,牛進達智勇兼備,但失之太過謹慎,你二人還是隨大軍撤退吧。”
聽李世民下了定論,程咬金和牛進達再有不甘也只能躬身領命。
李世民望向李績,強笑道:“懋功用兵如神,詭譎莫測,正適合率輕騎偏師對追兵遊擊襲擾,阻其行程,便由懋功領兵斷後如何?”
李績笑了笑,躬身道:“臣領命。”
直起身,李績扭頭朝程咬金輕蔑一笑,雖然沒說一句話,但只看表情便已非常侮辱人了。
程咬金一怔,接著大怒,指著李績的鼻子便待開罵,不經意間見到李世民的臉,程咬金一肚子髒話卻不敢罵出來,硬生生憋在肚子裡。
李世民說了半天話,神情已有些睏倦了,精神愈發不濟,撐著最後一絲清醒,緩緩道:“留予懋功輕騎兩萬,選軍中精銳之士,但是糧草,朕只能給你三日所用,餘下的糧草全靠你自己在敵國境內籌措,中軍主力即刻啟行,交予李道宗統領,部署撤兵事宜,懋功這支偏師留在大行城附近,如何阻擊,如何襲擾,全由懋功你一人權奪,朕不涉問,不過目的就是全力拖延泉蓋蘇文所部西進的腳步,至少要拖三日以上,懋功能做到嗎?”
李績凜然行禮:“臣願立軍令狀,全力拖延泉蓋蘇文所部三日,若做不到,臣提頭來見陛下。”
李世民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目光卻閃過幾分愧意:“辛苦懋功了,此次斷後兇險,你們只有兩萬輕騎,卻要在眾敵環伺的高句麗國土上阻擊數倍於你的敵軍,朕……只希望你與大唐兒郎們保重自己,平安歸來,累你們身陷敵境,是朕的過錯,待你們回來,朕好好向你們賠罪。”
李績急忙行禮道:“陛下言重了,此敗實咎於時運也,非戰之罪,陛下不可自責。”
李世民苦澀笑道:“這個時候就不必說好聽的話安慰朕了,朕之前糊塗過,現在不糊塗了,若時光能倒回該多好,朕一定能打好這一仗……”
李世民又安排了一番退兵事宜,漸漸睏倦得不行,諸事交代過後,李世民靠在軟墊上沉沉睡去,諸將悄無聲息地退出帳外。
李素也很低調地跟著諸將退了出去,想到馬上就能跟著大軍回去了,心情不由漸漸晴朗起來。
勝也好,敗也好,死傷多少人也好,總之,這該死的一切已結束了。
回到長安仍舊過自己的悠閒日子,像個癱瘓病人似的在臥房裡躺著,在院子中間的銀杏樹下躺著,在後院花園裡躺著,用各種舒服的姿勢躺著,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啊……
想到回去後便能見到家人親切的笑靨,還有自己剛出生的孩子,李素的臉上不由露出幸福的笑容,心情愈發歸心似箭了。
離開帥帳,剛走了十幾步,身後卻突然傳來常塗不陰不陽的喚聲。
“李縣公請留步,陛下召見。”
李素腳步一頓,心卻猛地往下一沉。
退兵的退兵,斷後的斷後,諸事安排已畢,李世民卻忽然單獨召見,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李素很想就地一躺,然後渾身抽抽,口吐白沫兒,傾情上演一出唐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