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BOSS級別的大怪,上來就沒有一句廢話,直接奔了主題。
“下官夜觀星象。掐指算來,今日白虎黯淡,成平煞南,應在長安,大理寺之位置正適下官趨吉避凶……”
“說人話!”老孫有暴走的跡象。
“……下官想念孫正卿,也想念大理寺的牢房了,想進去住幾日。”
孫伏伽臉色愈發黑了,惡聲道:“姑且當你這番混帳話是發乎於心,想蹲大理寺的牢房?可以!此刻你便在長安城到處殺人放火,自有武侯拿你,那時你想在牢房裡住多久都成,就算你不想住了怕是也由不得你!”
李素乾笑:“孫正卿言重了,言重了……”
孫伏伽又怒哼了一聲,深呼吸幾次後,情緒漸漸平復下來,沉吟片刻,捋須忽然問道:“李縣侯是想來探望侯君集?”
李素老實承認:“瞞不過孫正卿慧眼。”
孫伏伽目光緊緊盯著他:“侯君集所犯之罪,你可知曉?”
“知曉。”
孫伏伽淡淡一笑:“從侯君集入獄一直到現在,陛下未做任何處置,只是關押,期間除了侯君集的家人妻小,從無一人敢來探望他,李縣侯,你選在這個時候探望他,恐怕時機不宜啊。”
話說得含蓄,但李素聽懂了。
侯君集犯的罪大唐皆知,而且這個罪名很嚴重,也很敏感,李世民至今未做任何處置,沒有舉動反而是最明顯的舉動,任誰都清楚,對侯君集的處置怕是輕不了,滿朝文武都是大風大浪裡打過無數滾的老狐狸,這點風色還是看得清楚的,所以沒人敢冒著令李世民龍顏不悅的後果來探望侯君集。
可是,李素來了,來得坦坦蕩蕩,光明正大。
孫伏伽含蓄的提醒,李素聽懂了,於是哂然一笑:“看望一位故人,不需要什麼時機的,想看看他,於是便來看了,如此而已。”
孫伏伽目露異彩,仔細打量著他,半晌以後嘆道:“老夫實不知該說你年少不曉事呢,還是誇你真性情。”
“無所謂時機,也不管後果,當年我為錄事參軍,隨侯大將軍出徵收復松州,他是我的主帥,當年我守西州,侯大將軍率軍而至,橫掃西域為西州數千陣亡將士雪仇,孫正卿,這兩個理由夠不夠?”
孫伏伽露出讚許之色:“忠直之人眼裡,一個理由便已足夠,無情之人眼裡,萬千理由亦不如‘利害’二字。”
李素笑道:“下官年紀尚輕,歲月還未曾來得及狠狠扇我幾記響亮的耳光,沒來得及教會我認識‘利害’二字,所以我今日來了,再過幾年若遇到同樣的事,老實說,我自己都不敢保證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或許我會和其他人一樣躲得遠遠的,再多活幾年,說不定我還會趁機落井下石……”
孫伏伽一怔,接著哈哈大笑:“好一番大實話,世上口舌之徒多矣,盡是些邀直之輩。難得李縣侯卻說得如此直爽而入情理。”
李素也笑:“所以,趁著我這幾年天良未泯,良心還沒被狗啃完之前,孫正卿是否能為下官大開方便之門?”
孫伏伽接著大笑,一邊笑,一邊側過身子。延手相請。
“世上有李縣侯這等妙人,老夫若不行個方便,倒成了不解風情的厭物了,李縣侯,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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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望侯君集是李素三思之後的決定。
侯君集犯的事李素當然清楚,自從他回到長安被拿入大理寺後,長安城為了這個人而沸沸揚揚,李世民的選擇,朝臣的傾向。番邦異國使節的紛紛登場,整個長安成了一座舞臺,由著各種角色唱作俱佳。
反而事件風暴最中心的侯君集,卻已無人問津,或者說,無人敢問津。
發展到這一步,侯君集已成了一個被虛化的人物,各方角色針對的已不是他這個人。而是放大到了天可汗陛下和整個大唐在強勢擴張時期的政治傾向,行王道還是行聖道。或是對異國番邦直接霸道地碾壓過去。李世民和大唐朝堂對侯君集的處置結果便成了大唐以後軍政國策的風向標,這個風向標成了異國番邦未來數十年對大唐是和是戰,是離心還是臣服。
被關在大理寺的侯君集之所以無人敢問津,就是這個原因。
這個人太敏感了,敏感得連李世民有時候都直皺眉頭。殺與留都有弊處,都會寒了人心。這個時候的侯君集已不是“燙手山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