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泉邊形成很美的紋路。那紋路,萬花筒似的,忽而像風,忽而像雲。看一陣,蘭蘭也成細紋了。而後,她才伏下身,把臉埋進泉水,用那清冽,洗盡身心的熱惱。後來,蘭蘭才知道,這“天泉”,是“狐仙”固定的飲水處呢。每天早上,一個白狐子就會悠哉悠哉,踩了晨露,去那兒飲水。一天,白福和憨頭在“天泉”那兒下了夾腦,狐仙被夾折了腿。它帶了夾腦,來找白福,卻叫一棒子打死了。再後來,生了女兒引弟,神婆就說她是來討命債的狐子,白福就把她引進沙窩,凍成了冰棒……噩夢呀。
蘭蘭打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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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八爺發現的獾豬洞,是百十個相似的洞中的一個。有的住著動物,有的已成空穴,有的是動物的疑穴,有的是澆水時衝下的兜壩,有的是“賊水”鑽入地下時的通道……準確地判斷是否是獾豬洞,需要經驗。某夜,白狗掛絡了猛子去挖獾豬洞,挖到半夜,才發現,裡面連個獾豬屁也沒有。 。 想看書來
《白虎關》第五章(6)
會辨蹤的孟八爺,當然知道哪個洞裡有獾豬?有幾公?幾母?大約多深?等等。但這些經驗能做到的,僅僅是不會白出力氣,卻不能減輕勞動量。挖獾豬很苦:先要把獾豬洞掏大,人貓腰可進。然後,一人挖,兩人在盛了土的帆布兩端栓上繩子,一來一往,運土出洞。這時,聽到動靜的獾豬會有兩個對策:一是固了洞,挖的人忽然不見了洞,以為又挖了個死窩子;二是獾豬自己也拼命往更深處挖,你追我趕,看誰的耐力久。有時,挖的人實在沒力氣了,或罷手;或弄了水來,把獾豬淹死;或弄些麥草,點燃,用濃煙燻出獾豬,再收拾。
崖上的獾洞用水灌難以奏效:崖上裂縫四布,到處是叫“鑽眼”的水洞,有多少水,溜多少水;加上路遠,挑呀擔的,運水比運土更費力;煙燻也不保險,扇進多少煙,就從“鑽眼”裡溜出多少。燻半天,不見動靜,忽然闖出個吱吱哇哇怪叫的動物,倒嚇人一跳,等你回過神來,早不見影兒了。那獾豬,跑時像小豬,雖不凌厲,卻有長勁,你想攆上,先得變成鹿才行。
猛子先刨松洞旁的土,再一下下扔到遠處。猛子在老順眼裡不值一提,唯獨可以入眼的,是他幹活時的“猛”。不一會,洞便被他攪大了。貓了腰,人能進去了。孟八爺便將兩側栓了繩的帆布扔進洞。猛子將一端栓褲帶上,把土一鍁鍁扔到帆布上。時而,嘿一聲,老順們便牽了另一端的繩子,撈出土來。
馬燈隨猛子進洞了。外面一下子暗了。除了沉悶的嚓嚓聲和老人的喘氣聲,啥聲音也聽不見了。夜氣涼水似湧來。瑩兒出來得急,沒加件衣服,時不時哆嗦一下。蘭蘭就脫下自己褂子,給瑩兒披了。
“去,弄兩個山芋,燒個壘子。”孟八爺吩咐道。
老順說:“就是。這傢伙,一時半會,還挖不出來。得生髮些‘腰食’,燒山芋也成。窪裡東頭的那塊,是大頭家的。他吃了老子們的。今日個,也給他放些血。”
“放啥血呀。明日個,我給他說,就說老子挖獾豬,餓了,吃他幾個山芋,又沒拔他的牙。”孟八爺笑道。
瑩兒和蘭蘭便去了窪東頭。路不長,但不平,兩人摸了好大陣子,才藉著月色,出了大沙河,進了窪地。明知入夜不久,但瑩兒的感覺中已過了好久。遠離了挖獾豬的聲音,倏然間,像掉進了寂寞的窟裡,隱約能聽到白虎關那兒的抽水機聲。瑩兒覺得蘭蘭捏她的手緊了,知道她心裡發毛,便輕聲唱起了“花兒”。幾曲才完,已到大頭地裡。這地曾是墳窩子,很油,晝裡看去,地裡的山芋秧黑油油的,像要淌出綠來。瑩兒和蘭蘭分別摸幾根粗大些的秧,順秧刨開土,摸出十來只大山芋,又將土復了原。瑩兒悄聲笑:“長這麼大,沒做過賊,心像鹿娃兒跳呢。”蘭蘭說:“這算做賊?你不聽爹說,自那白虎關開了金礦,大頭喝了不少血哩。”瑩兒說:“誰知道呢?會蘭子可眼熱我那個駝毛主襖呢。過幾天,給了她,也算是補了她的山芋。”蘭蘭說:“你何必那麼認真?不就幾個山芋嘛。”瑩兒說:“不問人,拿根針,也算偷呢。”蘭蘭張張嘴,沒說出話,卻有些怨自己:你不是行善嗎?心有大小,善無大小,惡也無大小,你白修煉了。
瑩兒說:“記得小時候,隊裡來個賣扣線的,我多拿了一股,回到家裡,偷偷笑,奶奶笑眯眯地說:‘瑩兒,那人能窮死嗎?’我那個羞呀!自那後,我再沒拿過人的一根針。除了這些山芋……會蘭子,算我們借的,還你一個駝毛主襖,美死個你。”說著笑了。
蘭蘭邊往衣襟裡拾山芋,邊想:這心,莫